前不久，愿室旁开辟出一亩方寸地，供水澈培养灵植使用，一抹纤白的身影在其间忙碌，一只四角白鹿时不时悠哉蹦跳。

今日旭天早早去了汀园和缱陌等人议事，似乎是之前的事情并未处理妥当。水澈向旭天问及此事时，他也是搪塞过去，她只当旭天以为她不懂其中道理，懒得同她讲，便安心打理这一方沃土，先前缱陌赠与她的种子，如今已长成药草，虽品级一般，但她第一次上手，却是比旭天强太多。

水澈将那几株长势最优的药草摘下，收入锦盒。“思玥，我去汀园给缱陌哥哥送药草，你在家等我，我很快回来。”本是想请旭天一并带过去给缱陌瞧瞧，但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旭天就不见了。

思玥尚不能说人语，只“呜呜”几声便跑开了。

对于汀园，水澈轻车熟路，想起他们有要事相商，不便打扰，便直奔缱陌的蒲菱方，将药草放在那里，缱陌定知是她带来的。

她脚步极轻，连飘落的飞花都未惊动，冰白的素手扣在木门上的前一刻顿住，在里面传来一句“我不会把澈儿交给他的。”之后，她猛然一怔，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精巧的锦盒。这么多么熟悉的声音啊，可这话听起来怎么如此生涩？

“若是以澈儿为停战的筹码，烯潮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五神之中只有她和水澈两个人是女儿身，水澈的前世已经够苦了，这一世还要被他的儿子所累。

“上百支部族要救，但也不能以澈儿为代价。”

原以为他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原来竟是因为水澈，但无论如何，人，是不会给他的。

“他对澈儿的心思...”

她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但始终不敢确定，自烯潮为水澈挡下申岸致命的攻击，她对烯潮并无太大敌意，甚至感激他为水澈做的一切。但如今他的行径已大大出乎她的意料，眼下又妄图以这种卑劣的手段得到水澈。

“把人留在孚涯，陪他。”

缱陌记得，千年前烯潮曾对水澈说过他们初相识的事情，但水澈已不记得了。

“如今看来，他已是计划了许久，用无数人的性命要挟，算好了我们不会袖手旁观，借此让我们交出澈儿。”

这一招倒是拿捏得刚刚好，正中下怀。

四人密集的对话全部入水澈耳中，她僵硬的转身，眼中氤氲着水雾，化为一道灵光，消失了踪影。难怪旭天对此事绝口不提，难怪旭天今日神色凝重，心事重重，原来战事的起因是她，使他们犹豫不决，束手无措的也是她。自己的存在使得他们陷入两难的境地，不交出她，便会生灵涂炭，交出她，他们于心不忍。她跌跌撞撞跑进愿室，此刻才知自己已卷入一场交易，一场以她一人换取千万条生命的无价交易。明明是交出一个人这样的一件简单事，对于旭天来说却比登天还难。

思玥歪着头在门缝探出头来，小心翼翼的靠近水澈，似乎是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十分不好。水澈向它招手，思玥乖巧的走到她跟前。“为什么，为什么是我？”烯潮指定的人为什么是她？照缱陌所说，那个素未谋面的暴戾主神对她很感兴趣。但她对此人毫无印象，更是没见过一次。

思玥极富灵性，窝在水澈怀里一动不动，这大概是她自降世以来遇到的第二次劫难，上一次只是小我之间的取舍，而这次，是她和万千生灵的抉择，难道她真的可以弃那些无辜之人于不顾吗？他们可是旭天辛辛苦苦守护的天下啊。

水澈目光涣散，思绪不知飘荡到哪里，固执得不肯回来。她抱着思玥蹲在榻边，神思游离的坐到旭天回来。

“澈儿。”

“啊？”

水澈呆愣的回头，对上旭天那双略显疲惫的眸子，她自以为能读懂旭天的眼睛，却为何没能早些看出旭天一边故作坦然，一边忧心劳神

“怎么了，想什么呢？”

旭天敲了敲她的额头，挨着她坐下，抬手将思玥拂下去，揽她入怀，轻柔她的一头墨发。水澈安静的趴在他怀里，有无数次想问清楚究竟是为何，但她终究不忍破坏旭天苦心为她营造的轻松氛围。“想你呢。”她很想他，离不开他，她也知道旭天绝不会将她交出去，但她更清楚旭天的胸襟，若是因她一人之过使旭天在愧疚自责中度过，那她的旭天哥哥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旭天别有深意的看着她，水澈还从来没有这样跟他说话，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惹得他心中发痒。“既然想我了，那么现在见到我不应该有所表示吗？”旭天在她腰间扭一把，水澈蜷着身子往他怀里缩了缩，对于这样的无赖行为，她早已习以为常。

水澈缓缓抚上他的侧脸，在他的唇角落下轻轻一吻。旭天微怔片刻，唇角轻勾。他的眼眸黑亮，像一道旋涡仿佛要将她吸进去一般。“澈儿。”他的声音无比沙哑，隐忍着欲望，他抚上水澈细致的腰身，两人纷纷滚落榻上。“不要...”她按住旭天不断游走，四处点火的手，被旭天哄骗几次后，她已有了预感。“为何？”他缠绵在水澈的脖颈间，落下星星点点的吻，像大片梅花绽开。

水澈看着他一脸宠溺，无辜甚至有些委屈，一时心下不忍，扬起无奈的一笑。“你骗我。”旭天尴尬的别开脸，想起之前他用尽甜言蜜语哄着水澈配合他。“这次不骗你了，就一次。”旭天满脸笃定与认真的瞧着她，水澈顿时有些别扭，只好缓缓移开手，任由他一次。

旭天附上她的唇，柔软温润又泛些浮肿，他认真地品尝着，轻咬着她的下唇，旭天喉结滚动，埋在她肩头吮吸一口，水澈眼里的雾气煞是吸睛，双颊染了绯红，不似平常那般清淡，反而平添一丝妖娆魅惑。“这里没人，可以叫。”水澈的气息喷洒在旭天的下颌，睫毛不时刷过他的唇瓣，痒痒的，逼人犯罪。“我不。”水澈强装镇定，声音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旭天吻上她晶亮的双眸，片片素纱玄带飞扬，迷离了方向。

我说的你骗我，是指你瞒着我真相，独自一人承担艰难的选择。你许我快乐，我渡你畅然，如何？

一番云雨之后，水澈已累的不成样子，头枕在旭天的手臂上，强打着精神。“旭天哥哥，你爱不爱天下苍生？”她的声音透着些甜腻与慵懒，旭天垂眸看她，那双墨蓝色的双眸时睁时阖，似乎在不罢休的等着他的答案。“嗯。”就在她以为旭天不会回答时，一声淡然的回应入了她的心。她唇角微微上扬，缀了些许笑意，终于放下心中挂念，沉沉睡去。

既然是你热衷的，我又有如何不爱的理由？若是因我而使你丢了苦守的天下，那我如何心安？以前都是你保护我，这一次终于可以有机会让我为你做些什么。

那我呢？和你的天下哪个更重要一些？

她终究没有问出口，并非不相信旭天，她只是在害怕听到旭天的回答时，那个下定决心的意念会因此动摇。

旭天再看向她时，发觉她已入睡，旭天在她红肿的唇瓣落下一吻，“傻瓜，整个天下都不如你重。”一句动人的情话空空回荡，可惜她没听到，往后也不会听到了。

熟睡中的水澈唇角依旧向上翘着，梦中似乎有什么值得她眷恋的人，她把旭天带给她的一切都好好珍藏，留到以后每个见不到他的日子里慢慢回味。

是你曾给我勇气和肆无忌惮的权利，所以我想要为你而勇敢的肆无忌惮一回。

清晨，水澈艰难的起身，身侧空无一人，床褥已凉透，毫无温感。他大概走了很久吧，又是为同一件事。水澈调转灵力，身上的酸痛感尽除，身上尚留有昨夜欢愉的痕迹。

她摘下腰间的韘形佩，回想着旭天陪她度过的千年，这是旭天赠与她的第一件礼物，而第二份礼物正悠悠然向她走来。

水澈俯下身子，顺了顺思玥脊背上的毛。“思玥，我要走了，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帮助其他人度过一场劫难，你在这里等着旭天哥哥好不好？”思玥核桃般大小的眼睛眨了眨，它懂得水澈所说，亦懂得分离非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