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二人离开后陆氏一直站在原地,分寸未挪,周遭伺候的人皆被她使唤了出去。
西伯侯写好折子回到屋中便见她魂不守舍的站在屋子中央,以为她是担心伍思才,上前安慰道:“夫人,思才不会有事的,以后他出门我再派些人在他身边伺候,断不会再让人欺负了去。”
陆氏叹了又叹,心中的话到了嘴边旋即又吞下。
一旦一个秘密藏得久了,连说出来的勇气也便渐渐没有了。时至今日,她如何能开口告诉他,伍思才根本并非男儿身。
可,身为一个母亲,看着伍思才面对着她本不应该面对的苦楚她这心中便是无尽的愧疚。
那孩子本不应该过着这样的生活。
西伯侯见陆氏非但没有好转,脸色反而越发苍白,以为陆氏犯了旧疾,张嘴便要唤人寻大夫。
“来人!”
陆氏连忙拦住他,“老爷,我并无大碍,不必唤人。”
西伯侯再三确认,见她眼神清明这才作罢,叹了一声,“今日这人既然被我知晓了,定要让那刘寅吃些苦头,否则思才这罪算是白受了。”
陆氏心知,虽平日西伯侯对伍思才总是疾言厉色,可心里却对那孩子喜欢得不行。若是有一日得知真相,不知会如何。
伍思才如今年岁渐长,娶亲一事迟早提上日程,一旦成亲,她是女子一事定然会被发现。与其届时被发现,不如早做打算。
陆氏观察着西伯侯的神色,慢慢道:“思儿在京城总是过得不痛快,不如让她出京待上一段时日,权当散散心,不知夫君意下如何?”
西伯侯不想陆氏会提出这事,疑惑道:“夫人不是一向最宝贝那小子,怎会舍得他离京?”
陆氏道:“我这不是看思儿在京城实在不痛快,总有人对她说三道四,离了京说不准会轻松些。”
西伯侯闻言哼了一声,“这一切还不得怪那小子不听劝告非得经商,咱家缺那个钱么?他若是正正经经的,何来这苦头吃?”
不想陆氏听到这番话脸色立刻冷了下来,“夫君,她是我生的,无论她做什么我这个当娘的也会支持。你若是不喜,不如将我们赶走罢了……”
西伯侯心生无奈,每次只要提起这个话题,陆氏总会一改温柔贤惠的性子,坚持为伍思才撑腰。
可夫人是自己的,不能不管。
“咳,夫人哪儿的话,思才也是我的儿子,我会真的害他么?还不是想这小子活得轻松一些。”
陆氏闻言旧话重提,“送出京城是最轻松的。”
京城这些世家好比一个牢笼,他们不过都是被关着的金丝雀,为的是世家荣耀,为的是家族荣光。
可哪一点是为了自己。
西伯侯有些不解,“夫人难道舍得那小子离京?”
陆氏自然也舍不得,“只要她开心了,我便放心了。”
西伯侯叹了口气,劝道:“夫人,我们这府世世代代扎根在京,思才是独子,娘那儿是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让我们将思才送出京的。”
陆氏知他说得乃是实话,可她忍不住心中为思才争取,或者离了京城,思才也不必再女扮男装,可以过一个正常的生活。
西伯侯见她不语,以为她还惦记着送伍思才出京之事,慢慢道:“我知夫人你是关心则乱,可送出京难道一辈子不回京吗?我们全家上下在这儿,他一个人在外也不合适。就为着旁人的闲言碎语离开京城,更会让人耻笑。如若他真想经商,便拿出自己的本事,让旁人不再看不上他,能够真正在京城光明正大的生活下去!”
西伯侯夫妻二人的对话伍思才自是不知,送伍老夫人回到院子,意外的伍老夫人只是询问伍思才的伤势。
“祖母,孙儿并未受伤。”伍思才转了一圈,“受伤的是救我的靳姑娘。”
想到靳芳菲,伍思才心中担忧,也不知靳姑娘的伤势如何。
伍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自然将孙子看得一清二楚。
“这位靳姑娘救了你便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们侯府不能坐视不理,明儿应差人上分送礼问候才算是不失了礼数。”伍老夫人一顿,“靳将军府上似乎早无人居住,不知靳姑娘进京住在哪府?”
伍思才答:“如今靳姑娘住在外祖秦府上。”
伍老夫人想了想,年轻一辈的婚嫁她记得并不清楚,不过只要在京城一切好打点就是了。
“既然要登门致谢,不如孙儿亲自去吧。”伍思才这话是有小心思在的,她也想亲自探望靳芳菲,确定她是否安然无恙。
伍老夫人颔首,“救你一命,亲自登门致谢也是应该。那明日让人点些贺礼,你亲自走一趟罢。”
“贺礼的事儿包在我身上。”
“哦?”伍老夫人戏谑道:“咱们伍少爷舍得开库房了?”
“我想向靳姑娘道谢,感谢她的救命之恩。”伍思才脸一红,她哪儿旁人说得那般爱财敛财。她只是想送些衬得上靳芳菲之物,所以想亲自挑选。
伍老夫人看破不点破,“既然你有心这事便交给你了,不过你送给靳姑娘的是一份,咱们侯府还得出面送见面礼给秦府。这事你倒不用操心,明日你出发时我让人给你带上。”
“那敢情好。”伍思才一念起,便有些坐不住,“那孙儿先去挑礼了,不叨扰祖母您了。”
伍老夫人笑了笑,颔首放人。
伍思才走到门口,伍老夫人忽然道:“这位靳姑娘听你说得倒像是个英勇无双的女侠,不知这相貌生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