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您徒弟眼光高,看得准,爬得必然快,要说德行配位,还非他莫属了。今儿是我那大娘,口口声声说,我这溶弟弟,交心的朋友不多,可巧,小章老板就算一个。听说吴师母做的艾草糕溶儿最爱吃,打炮戏前日,小章老板还去我大娘家里送糕点,吃了大娘亲手做的糟卤凤爪和醉鸡,是不是?”
章晓萱如今也是脸儿一阵青一阵白,不知道楚耀南还要如何恶心他。他知道楚耀南平日最在乎父亲和家人那份“唯一”的恩宠,如今,他不再是秦家血脉传承的“大少”,他“少东家”的位置想必岌岌可危,他越是如此掩饰,越是难掩心中不平。
章晓萱要挣脱,楚耀南却不肯松手,恶狠狠地说:“你可必须同我回秦府,办不成差,我爹打断我的腿。如今我那新弟弟溶儿水土不服,死牛筋犟了三天水米不打牙,眼睁睁人都要虚脱没形儿了。指望你这灵丹妙药去治病呢。”
一旁的天利年少却也懂事,他没见过楚耀南,多少知道是个管事儿的,可也不能欺负他小舅,忙上前抓住晓萱的臂对楚耀南抗议:“我小舅又不能吃,也不是医生,他去管什么用?”
楚耀南打量天利,虽然听了师父在呵斥天利,还是温笑了对孩子说:“你小舅会唱戏,唱呢大伙儿都不会的戏,病人一听就药到病除了。”
十二姨和高寿三儿本赌定南少落马失宠,江山必要易主,抢先来圈地。谁想这章晓萱狐媚子果然手段高明,提前还勾搭上了老爷新寻回的亲骨肉溶少,还有母凭子贵当日被扶正的叶溶的生母牛氏,那不过是当年去世的大夫人的陪嫁丫鬟。十二姨早已气炸了胸膛。若没有这意外归来的两个崽子,这位置是她母子的。她揉揉鼓起的肚子,仿佛那肚子又大了许多。
楚耀南还不肯罢手,哈哈笑了看高寿三儿说:“你们行会今儿那个《梨香院》行报上有篇文章,谈杂戏如何能同皮黄同题并论。可把老菩萨笑坏了,说这杂戏不就是评弹、鼓书、南北梆子、莲花落、八角鼓各路戏曲杂合着来点儿吗,就听个乐儿。若论贵贱,这八角鼓当年宫里太后老佛爷爱听,龙城云纵都督唱得独好,十三太保马甲,小瓜皮帽儿,台上一站玉树临风,唱腔比当年澄贝勒不差。你们不提,老太太还险些忘记这口儿,说改日请吴老板带了徒儿们去家里唱回堂会去。”
“哎呀,这感情好,南少提携。”吴艳秋忙接话,只章晓萱听师父喊一声“南少”如芒刺扎背一般难过,委屈地狠狠瞪了楚耀南一眼。
“老高,不是我说你,还有你那师父……得有真活儿,今儿老太太可放出话了,每年她老给行会没少砸钱,你们那个什么国戏名传研习会。砸进去响儿都听不到,人家杂戏班反把你们皮黄这‘云里翻’、‘跷工’传承了发扬光大,场子人山人海满场地看。再这么下去没长进,这养懒虫的钱,老菩萨可不想再砸了。”
“别,别呀,这不就是图个乐儿吗,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的。”高寿三儿如今真是紧张了,那是白花花的银子。
此刻,吴艳秋扬眉吐气,一句帮衬的台面话都没替高寿三儿和钟步正这些孙子说,脸皮早已撕破,也不必逢场作戏。
楚耀南算出够了满腹闲气,心想你们两个小老儿就把我楚耀南算计了?让你们也知道知道背后嚼舌根儿的厉害。
然后跳下桌子,掸掸裤子,瞟一眼跪地上擦完鞋收拾东西的孩子,吩咐左经理:“打赏这孩子二十块。”
“哟,南少,他八辈子修的福分,使不得。”左经理忙替孩子推辞。
楚耀南又对左经理说:“别听外面小报上捕风捉影的,今儿出门前老爷子还骂呢。我那两个弟弟,一个还在读书,一个不懂经商,若接手最快也是两年后的事。懂吗?”他目光扫视众人一圈,骂一句,“闻个屁就上,不怕熏死就去吃。”
“南少,快些吧。”外面一个人催,章晓萱一眼认出,不是那个秦老板身边的阿力叔吗?前天带人抓走叶沛的那个。左经理也眼前一惊,忙给阿力打千儿。
十二姨忙甩个帕子笑嘻嘻圆场:“我们也回去了,给小章老板捧场,这场面真热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