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戏船,立刻停住等待检查。”熟悉的声音,章筱萱惊得推开小楚向江面循声望去,打头的一艘快艇上立着的正是师哥大白,一手擎着喇叭呐喊,一手怀抱一赤红色大木盆。可不就是他们捞孩子的那个盆吗?
“角儿,追来了,怎么办?”众人慌得手足无措。
小楚一把抢过孩子,不容分说就三步两步飞去驾驶舱。水鬼爷和筱萱忙追来时,见他已娴熟的驾驶这艘中西结合的改装楼船,加大马力,向着前面一艘旗幡飘展鼓乐喧天的西洋游船飞去,那速度之快竟然甩开了后面紧追而来的三艘巡逻艇。
水爷惊诧的在鞋底磕磕烟袋锅感叹:“我在这江上几十年,这艘戏船也有五、六年,还头一遭发现这戏船还能开出巡逻艇的速度来。”
小楚目光笃定的直视前方,口中还接应一句:“这船是够老掉牙的,我都怕开快了,它散架子。”
说着,他一声疾呼:“扶好!”寻个时机一个急转,硕大个戏船竟然轻松自如的掉头,虽然船上人惊叫着七歪八倒,戏船却驶去西洋游船的另一侧,逆向疾驰。又插入靠近江岸的几艘船间穿梭,不多久,已经看不到后面紧追的巡逻艇。
而眼前,出现了江岸和一座哥特式建筑的教堂。
小楚叮嘱水伯拿斧子劈开铁链迅速解决了那栽赃的货,又一把拉住章筱萱的手腕说:“你跟我来。”
不容分说的接过孩子塞给他怀里,然后跳下底舱,放了救生小浮板,摇着小船一路向教堂驶去。
一切突发偶然,章筱萱有些措手不及,但他肯定如果没用小楚的急中生智,怕是大师哥大白带了稽查队折返,定然是寻到了什么破绽。尤其他怀抱的送“吉童”的木盆。
“你那位师哥一定是派人去秦府打探了,今夜的秦府堂会,并没请你小章老板。”小楚无奈笑笑,“也就是说,与众不同爱吃卤鸡窍当下酒菜的秦大亨,也没有临时起意,喜欢上杂戏班的小花旦。不必投鼠忌器了。”
章筱萱也豁然开朗,为什么能侥幸逃脱搜查,原来这些人真当了他是“秦老板的人”。
小楚泊船拴系缆绳,接过孩子怀抱了,一手去扶手提长衫衣襟的章筱萱跳上岸。
叩开教堂临江的后门,小楚拉着章筱萱一路去见嬷嬷。
口中叮嘱他说:“这里是圣玛丽孤儿院,修道院的嬷嬷抚养了很多中国的弃婴。我被养父养母领养前,就住在这里。”
他的话音很轻,却字字入耳清晰,只是没了船上插科打诨那浑小子的皮实劲儿,反是挺胸抬头的显得高贵。只不过披在肩上微潮的学生服下本色竹布水衣和那条大红绫子彩裤显得突兀。但是他介绍修道院及自己身世的句话却令章筱萱莫名的动容。
嬷嬷是位慈眉善目金发碧眼的老人,在小楚的额头亲吻,然后四方划个十字,惊叹的口吻似被小楚这中国戏曲的小丑装束吓到,然后表情举止极为夸张的同他笑了用外文交谈。
小楚的洋文极为流利,听起来悦耳动听,举手投足都是大户人家有教养的子弟模样。章筱萱自幼入科没读过什么书,所以对斯文人还是自打心里几分钦佩,不由对小楚多了几分仰视。
嬷嬷接过小楚递来的孩子,一边为婴儿祈祷,一边吩咐修女取来襁褓为婴儿更换。
小家伙也不哭,继续叼着手指头踢踹藕节似的小腿。小楚握住婴儿脚踝,略提起孩子软软的身子,指一指。灯光下,孩子后屯上一块儿暗褐色的银元大小的印记赫然眼前,触目惊心。那是烙印,似是道冥符纹,有些肿破。
楚耀南不知用洋文说了些什么,嬷嬷取来药水为婴儿涂抹,许是药水沙痛了伤口,孩子踢踹小腿呱呱的大哭起来,哭得气喘吁吁的令人心疼。
章筱萱忍不住要上手去安抚,被小楚一把紧紧的握住手腕,说一声:“嬷嬷比你更会照顾他。”
嬷嬷吩咐修女引路带了他们去看后面的孤儿院。
空旷宽敞的小礼堂似的屋里,一排排列了二、三十张小床,更有贴墙的摇篮。
孩子们年岁大些的围过来亲切的抱住小楚,口中说的也都是洋文,章筱萱听不懂。但从孩子们亲昵而信任的目光中,看出孩子们对他的恋恋不舍。
小楚一一搂过孩子们,吻着他们的头,嘀嘀咕咕地说了些什么,孩子们都齐声应着。然后小楚忽然回头望着筱萱,拉过他的手向众人换了中文介绍说:“小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