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林辰有些艰难地张口叫了句，女人凑近他咧开嘴笑笑，使劲揉了头发，“乖。”忽然祖宗奶奶收敛了笑容，前后变化之大吓得小孩儿又往被窝里缩了缩，“刚才碰到弟弟的手，是不是被电了？”

林辰一副委屈的样子如实点头，“所有人都碰了弟弟，什么事儿都没有，就我被电了……”祖宗奶奶听完话直起身子皱着眉，“不要脸的东西，竟然还真让他成了。”

小孩儿不明就里盯着她阴晴不定的脸看，女人躺回椅子里视线直勾勾落在小孩儿身上，林辰让她看的周身发冷，奶奶忽然开口，“没想到我们龙族竟然前后脚发生两件这么大的事情，神魔之子现形，四宗主转生，看来世间要有大动荡了。”

在那之后，祖宗奶奶详细和他说了自己的身世，其实林辰的父母根本不是夫妻，而是兄妹，自己的母亲和魔界之主打赌最终生下了他，他就是传说中出生便会山河异变的神魔之子。

“不是传说，是真的，神魔之子真的存在，给我药，不然我让这个女人彻底断气！”治愈的希望就在眼前，游麦冬顾不得自己平时维持的冷淡模样又把匕首贴得更紧了一些，眼看已经完全不对劲了的游麦冬，林辰握紧拳头毫无办法，坐在床上的清清不逃又不出声，一副看戏的样子。

“你要什么我都照办，怜双不能离开这种液体时间太久，只要不伤害她，我们可以商量。”林辰放软了声音试图让几乎失去理智的女妖清醒一些，一直沉默的清清从床上跳了下来，凑到游麦冬身边，“姐姐，他在撒谎，你要的东西啊，他根本拿不出来。”

“怎么说？”

“他身上能作为药引的东西，早就被抽走了。”清清笑得放肆，丝毫没注意到林辰越发铁青的脸，他心里盘算着如何把乐怜双救下，“麦冬你听我说，怜双的肉身不可以这么暴露在空气里，把她放下，你要什么我们都能商量。”

“痴情，好，那如果说我要你的龙筋来治病，你能给我吗？”

林辰顿住了，他的龙筋早在几百年前被祖宗奶奶抽了去，确实如清清所说，药引没有了。

“不说话了？我知道，你为了保持她肉身不散，甘愿受罚被抽掉龙筋，林辰，你是龙啊，你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吗，这么做值得吗？”游麦冬忽然有些伤感，没人比她更了解爱情的痛苦，但她又是最不懂爱情的人，为了不让自己衰老，甘愿牺牲伴侣的生命，游麦冬不明白，怎么会有一条龙傻到这种程度，为了一具行尸走肉，丢掉最重要的东西。

如果林辰不是神魔之子，在被抽掉龙筋那天，他已然是个凡人，为了爱情放弃神格，任谁看都并不是划算的买卖。

“当然值得，虽然不知道你要我的龙筋做什么，但只有伤害她这件事万不可能。”

乐怜双是谁，曾经纵横六界，名声仅次于魔界之王和他老婆，是最像魔族的魔族，四处祸乱无恶不作，同时也是唯一一位从人类修变成魔的魔族。她能制造梦境让人在梦中□□，能扭曲时空使人坠入黑暗世界，还能驱赶百兽成为奴仆，在她眼中这些不过是残忍的恶作剧，但放在六界实在是让人头痛不已的恶行。后来沉寂了一段时间，听说彻底被东方龙族剿灭死去，没想到游麦冬今天能在这里见到这位人人得而诛之的女魔头。

魔是会互相吸引的。祖宗奶奶那时候举着烟斗靠在躺椅里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说给林辰听，年纪尚小的他并不明白这话的含义，直到后来，他爱上这个女魔头，为了救她心甘情愿被抽掉龙筋，林辰才知道，魔就是魔，魔会互相吸引是真的。

竹林里有奇怪的声音。风声穿过竹叶后带着类似草食动物咀嚼的响动穿进林辰耳朵里。他跟随长辈追着从西方世界逃逸而来的女魔头，进了林子才发现似乎中了她的计，所有人都被打散失去了联络，这是乐怜双惯用的手段，像一只蜘蛛，把猎物骗进她编织的网，然后一个一个吃掉。

林辰敏锐地察觉着风里的气息，女人从竹林里缓步走出，他远远就能看到女人细软的波纹状金色长发，再走近一些，紧身的黑色皮衣外套一条薄薄的黑色纱裙勾勒出姣好的女性线条，她微笑，唇下有一点性感的黑痣，林辰看的呆了，就这么一动不动看着她走过来。

龙族也不乏美女，但他从小和兄弟们生活在一起，鲜少碰到这么美丽的女人，乐怜双已经走到她面前，看着一脸呆滞的林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不是要抓我吗，怎么反而看呆了？”

回过神来的林辰往后推了两步，咬着牙，“没错，魔女乐怜双，我们不能这么放任你在龙的地盘上为非作歹，速速束手就擒同我回去，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生面孔，第一次出任务吧？小孩儿，口气未免也太大了一些，不过我还挺欣赏你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只可惜，你的叔叔阿姨都斗不过我，更别说你了。”乐怜双挥了挥手，一只长着长角的鹿从林子里走出来，嘴里叼着两条已经化了形不过手臂粗细的小龙，林辰定睛看过去，那分明和自己一同来追捕她的叔叔阿姨，当下胸中似乎燃起一团火焰，掌心起风，顿时空中乌云密布，雷声大作。

乐怜双挑了挑眉，这小孩儿好像和一般杂鱼不太一样，又一挥手，林中百兽纷纷响应，飞禽走兽拥在人身后，一点不敢怠慢。

此后林辰同魔女在竹林大战三十个日夜不分伯仲，期间风雨大作电闪雷鸣，人间已是汪洋一片，又因乐怜双的法术，世间多处落下时空裂缝，民不聊生。两人斗得实在筋疲力尽就停下来暂时修整，同吃同住，等调整好状态再战，从鹿口中逃脱的龙将林辰独自一人对阵魔女乐怜双的消息传至祖宗奶奶耳朵里，终于再两人争斗不休的第五十九天，龙族的军队赶到将乐怜双团团围住。

“你们这些龙真是妄称神族之首，我和小朋友打的正高兴，外人插什么手？”被武器制住的乐怜双说话时眼睛直看着被众人扶住的林辰，终于不等她再说什么，鲛人侍卫将她击晕拖入缚魔阀。

林辰至此一战成名，成了众多龙女的偶像，同时也为接连降雨两个月在祖宗奶奶房门口跪了二十年。乐怜双则因为不老不死，被关在龙族禁地永世不见日月。

后来，林辰偷偷去找过她。自是从那时候起，两人频繁联络，等后来发现他们关系的时候，两人已经是密不可分的情侣。祖宗奶奶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只是派遣侍女将乐怜双提押，要散去她的三魂七魄，林辰以死相逼要保乐怜双性命，还大闯牢狱最终被祖宗奶奶关在缚龙阀中，乐怜双魂飞魄散之前，林辰挣脱缚龙阀，大闹仙界，偷取秘药维持住乐怜双仅留下的一缕魂魄，无法交代的龙族只得抽了林辰的龙筋，随他守着这行尸走肉渡过几百年。

“龙筋在祖宗奶奶手里，你要除非去她手里拿。”

“除了龙筋一定还有其他东西能治我对不对？不然你也不会让他来这个地方，快告诉我，不管是他的皮肉，还是心肝，你快告诉我！”顾不得形象的游麦冬冲清清大喊，清清耸了耸肩走到两人中间，“那可没药医了，龙筋入药是唯一的办法，没了龙筋，就算你把小龙王吃了，也没救。”

“所以，你一早就知道？”终于反应过来的游麦冬慢慢褪去人类的姿态，一身雪白怒不可遏，她松开乐怜双的肉身，直直朝女鬼逼过去，“你骗我来究竟什么目的？！”

林辰根本不理会两人，抱起乐怜双轻轻放在床上，却没想到清清游鱼一般滑到床边，还不等林辰反应，清清跳水一般跃起消失在乐怜双身体中，乐怜双的身体忽然触电一般扭动起来，四肢拧成诡异的姿势，林辰紧紧按住她的双手却被异常大的力气挣开，她慢慢坐直身子，猛地睁开眼睛，木偶一样倏地扭头过去看了林辰，半刻才动了动手指，僵硬地嘞开嘴笑，“啊，好久没有这种真实存在的感觉了。”“乐怜双”又诡异地扭过头去看向游麦冬，“如果不让你麻烦这趟，谁来帮我破除这装置呢？”

两人目瞪口呆看着眼前活转过来的乐怜双，实际这时候，她的身体里装的是清清的魂魄，游麦冬发狠想拧掉她的脖子，却被林辰一把抓住。

“林辰你醒醒！她已经不是你的怜双了，现在这副身体里是清清！”

林辰沉默不语，仍然死死捏着游麦冬的手，时间从千年前流转，所有画面在脑海中盘旋，半晌他才张口，“放她走。”

乐怜双像是丝毫不在意两人纠结的模样，慢慢站起身，拍了拍白色裙子上的绿色药液，就这么大摇大摆从两人身边穿过，走到油腻腻的塑料布帘前，她回头看向林辰，仍然顶着那张僵硬的脸，“要是我曾经的男人，也像你这样痴情，或许我不用过成现在这个样子。”

清清，或者说乐怜双就这样走了，林辰的身体这时候才像恢复了身体机能，颓然坐到地上，游麦冬见不得他这个样子，拧起眉一手把人从地上拎起来，“不就是个女人，你现在坐在这里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乐怜双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死了，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才是！当务之急是搞清楚清清的目的，她背后一定有人，世间必将有大事发生，你们龙不是一向最喜欢管闲事了吗？！”

林辰垂着头一言不发，脑子里却是早已经把前因后果想了个透彻。那个女人，答应他事成之后唤回乐怜双魂魄的女人，一定是关键，清清一个低等女鬼不可能知道这么多事情，还有鬼差余濯，他们之间必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现在他还没办法把这些事情串联起来。乱七八糟的事情像茅草一样塞满他的思维，烦躁地挠了挠头发，林辰忽然站起身，“麦冬，你跟我回家一趟，或许我们能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