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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村(二)

“那我也太倒霉了吧?”岑言看了看一脸严肃的陶飞白,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我不过是刚好路过这里,竟然摊上这么大的事情。现在怎么办,我已经困在这里五天了,村里仅剩下来的活人对外乡人非常不友好,问他们怎么出去谁都不会回答你,你说的那些个高墙、森林我都去过了,绕来绕去最终还是会回到这破地方,你们说会不会一辈子都出不去啊?”

陶飞白离开了那张过分熟悉的床站起身来,总觉得那张床上还带着穿过几百年而来的霉臭味,没理会那女孩儿的自言自语,他在房间里来回转了几圈,这里的布置和小时候的房间基本没有差别,但又有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喂,你相好一直这么沉默寡言吗?从醒过来到现在完全不带搭理我的。”岑言看看一直没对她说话做出反应的陶飞白,侧着身用手肘顶了顶方泓的腰。方泓往旁边退了两步,看她一眼,“没有,他平常话很多,也许刚醒来还不大清醒。”

陶飞白完全没把两人的话听进去,甚至都没空吐槽什么相好不相好,他想搞清楚这种奇妙的违和感从何而来,明明这狭窄房间里的布置和记忆中的家一模一样。

“白,这株花马上就要死了。”

“是啊,因为这儿总是在下雨。其实已经足够湿润,妈妈还是不停给它浇水,根早都坏了,我一次也没见过它开花的模样。”

“太可惜了,明明开出来的小白花很好看。”

陶飞白脑子里闪过一个片段,面前忽然出现D趴在桌上看角落里那盆早已经蔫败的白花一脸惋惜的模样,他双手捧着脸,在这个平淡无奇的午后,指尖一下下轻敲着下巴有一句没一句和陶飞白搭着话。

跟着他想起来,那盆花最终是被D抱走不知扔到了哪里,他也没问过那花的下落,而现在,朝同样的角落看过去,那只脏兮兮的花盆并没有被一瘸一拐的男孩儿抱走,它还静静缩在角落享受着整个房间乃至整座城市都稀少的阳光,白花的根也没被患严重强迫症的母亲淹死,枝丫上反而冒出几朵不合时节的花来,正是D曾经想看的五瓣小白花。

其实陶飞白根本没见过这花开放的模样,甚至连花骨朵都没见过,D所说的小白花不过是他想象出来的,但现在D的想象之物确确实实出现在眼前,陶飞白伸出手碰了碰娇嫩的纯白,那片淡薄随着他的触碰摇晃了身子,不止真实看到,还真实碰到了,那就是切实在这世界上的东西。

如果陶飞白记忆没有出现差错,他与D在某个闷热夏日里的这段无意义闲聊并没有被第三者知道,既然如此这盆白色的花其实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或许这就是违和感的源头。

两人跟着岑言上了街,黑乎乎的街道和墙面哪怕在如此晴好的白日里看起来还是脏兮兮黏糊糊的。每踏上一步,陶飞白的违和感就更重一些,所有地方都和记忆中一样,但又都有细微的变化,而那些变化又会引出一个瘸着腿的身影,这些变化像是在帮D实现着未了的心愿,D说,“希望街角花店外的围栏矮一些,不要挡住郁金香的香味。”于是那里的围栏便真的矮了半截,只是当年举着花洒浇花的夫人变成一具裹着红色披肩,皮肤上沾满黑斑的僵硬尸体。D说,“希望穿梭在城市里过于瘦弱的流浪猫能变胖一些,找到自己的栖身之所,不用再担惊受怕地饿肚子。”果然,三人在一个草垛旁边见到两只胖的再也走不动路的三花猫,猫咪脚边还放着几罐上好的猫粮罐头,其中一只猫看起来像已经死去,另外那只却毫不关心地眯了眯眼睛继续趴在地上打瞌睡,哪怕死去同伴的身体就凑在自己身边。

越往前走,奇怪的事情越多,瘟疫村并不是死村,他们三人在道路上走着随时都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过来的视线,还能听到阁楼上有人猛然关上窗户的声音,这里是有人居住的,但似乎所有人都对莫名闯入的外乡人避之不及。了两三个小时,他们一路上能见到的情形只有两种,因黑死病而死的人类尸骸以及丝毫不害怕人类的大大小小的动物。

方泓皱着眉头用袖子捂了口鼻一路,这时候才想起连这件衣服都是刚才他们呆的屋子里拿出来的,遮也不是不遮也不是。这么两天里,他听叫岑言的女孩儿把瘟疫村的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而总言之这个村子被黑死病的阴影笼罩,大部分人都死了,大概因为没有像样的医院,村子又非常闭塞,活着的人对死去的人采取不是焚烧就是抛弃不管的做法,以至于街上到处都是尸体。可奇怪的是,村里外的动物植物生长的异常繁荣,像刚才路边睡着的猫和放在房间里的白花,他们似乎都有专人在精心照料,非要概括就是个人命与牲口性命倒置的地方。

他看着陶飞白的侧脸,那张脸有些陌生了。从醒过来到现在这家伙没说几句话,只是皱着眉头这么走,两人都不知道他要走到哪里去,钻进巷子又推开人家店门,左看右看就是不说自己发现了什么。岑言哪里是按得住性子的人,一把抓住男人的手,“你这漫无目的地走到底在转悠什么,兜来转去的,想到出去的方法了?”

“没有。”陶飞白终于在街心停下了脚步,因为刚才看到的东西,他脑子里盘旋着乱七八糟的想法需要有什么东西把他们串联起来,“这里也许是D残留下的意识……我们应该是闯入了谁梦境里吧……”

话说出口,陶飞白又深深皱起眉头,不对,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如果他们闯进的是D的意识,为什么他和方泓下落的地方会是个矿井,矿井里还藏着魔物?D生活的时段,泣女的传说还未出现,而且上次与那魔物相见,距离陶飞白变成吸血鬼已经过去一百多年,获得新生的当夜,大火还未熄灭,陶飞白曾奔进火场中,眼睁睁看到染病的母亲和D在房间里烧成焦炭,就算化了魔化了怪也不应该出现在鴸市,这片迷惑人的地方究竟是谁种在这里,清清又为什么让他和方泓来这儿?

“等等,那儿的门怎么开了?”岑言指着中心街尽头的城墙,两人抬头去看,高墙下是一条窄窄的脏河,河水浑浊不堪散发恶臭,根本就是一潭死水压根没和入海口连接。岑言刚进瘟疫村时候,看到了这条脏河上有一道升起来的闸桥,本来按她的身手,哪怕没有闸桥要想进去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结果没想到,等她真到了河边才知道,这桥不放下来,她还真没办法去到对面。

因为以河为界凭空出现一道透明屏障,碰是碰不得,她想飞也飞不过去,结果那闸桥这会儿放了下来,城墙上还开了一扇大门,岑言眯着眼睛瞧的真切,拽拽陶飞白的袖子,“新领域出现了,说不定是出路呢!”

没等陶飞白说话,岑言已经急不可耐往那道桥的方向跑去,方泓看她跑过去也准备往上追,却被陶飞白一把拉住,“别去,那里头怕是有危险,我们想别的办法离开。”陶飞白对危险虽然不如段高朗那么敏感,但从岑言嘴里听说她在这里绕了五天也进不去这高墙,等他一到,闸桥马上开放,明晃晃的大门开着,分明写了请君入瓮几个大字,里面有危险这连傻子都知道,偏偏方泓比傻子还傻,回头淡淡看了他一眼,“有危险就更应该进去看看了,怎么能让小女孩儿一个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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