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冥界引入管理系统全面进入信息化以后,无纸化办公对灵魂的管理更加严谨了,鬼差这个行当大量缩减人员,剩下来的都坐进办公室,只要手指在移动端点一点,灵魂自动分类汇总完成,该去哪儿就去哪儿,不少人都抱怨好好一只苗条鬼,去了冥界当差反而胖了十斤。
目前市面上还留下几个驻地鬼差,负责将那些因为系统误算造成暂留世间的灵魂带去他们该去的地方,而这位余濯,就是极其少见的驻地鬼差,季眠上一次见到他是在虓市,那时候余濯正负责虓市片区的灵魂,听说季家的小子在地界上训练,还特意去打过招呼。
“现在舞市的滞留鬼由我负责,所以这个……”余濯挠了挠头,“清清是吧?我就带走了。这几年工作忙,没时间找你玩,等过了这头,我再和你好好叙叙旧。”
“忙?你那工作也会有忙的时候?不会是让哪个姑娘拴住脚飞不动了吧?”季眠用手肘戳戳他的腰,余濯大笑起来,“你就别挤兑我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大概五六年前开始吧,从冥界出逃的鬼魂越来越多,那些坐办公室的又谁都不愿意出外勤,这下好了,全压到我头上还不给升职加薪,鬼生无望啊。行了,不扯皮,我得赶紧把她带回去,别看这家伙清清纯纯一小姑娘,身上可是背着六百年的刑呢,上头让我二十小时内交差,还好让你的人抓到,不然我这个月奖金又危险了。”
他拍拍季眠的肩膀,从衣服口袋里摸了条绳索出来,像捆大螃蟹似的把清清捆了个严实,回头冲众人点点头离开了异星侦探社。
“六百年的刑,难怪这么容易就让人说动了。”季眠喃喃自语,听得陶飞白远远叹了口气,他才回过头,发现方泓一脸呆滞似乎完全无法理解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走出门去的余濯又折返回来,拍了站在办公室里方泓的肩,“我说怎么眼熟眼熟的,这不方大作家吗?给我签几个名吧,我们下面的小姑娘都特喜欢看你写的东西。”
他掏出一个黑壳子笔记本,又拿了支记号笔,用嘴咬开笔盖递给方泓,整个人处于状况外的方泓下意识给他签了几页,余濯满意地看看签名,“谢啦,等你要下来的时候,我亲自来接。”
余濯终于带着清清走了,季眠眼皮猛跳,这下好办了,方泓又不是聋子,刚刚的事情全都听了进去,脑子飞快转了几百个弯也编不出一个完整的故事能圆上当下的状况,段高朗看着他呆若木鸡的样子咳嗽一声,“别想了,当前的状况关乎方家兄弟的性命,瞒也瞒不住,从头讲起吧。”
“每次路过这地方都不舒服。”余濯牵着拴清清的绳头坐进车里,坐在副驾驶上的清清又忍不住哭了起来,他叹了口气,“行了,在我面前还装,他们不知道你,我还不了解吗,生前能杀那么多人,根本就不是会哭的人。”
清清一下子止住眼泪笑了起来,“说的也是,反正也算几十年的老相识了。地面上生活真不错,我都快一百年没回来了吧。”清清手掌撑住脸颊看着窗外的风景,“其实我就是好奇,那家伙到底给了你什么好东西,竟然能让你冒这么大的风险把我放出来。”
“这你就没必要知道了。”余濯开着车转进一道乡村小路,从肮脏的楼梯拐角转进去,背后是两栋对称的高楼大厦。
余濯带着清清走上楼,残破荒废的宾馆房间里坐着一个女人,只看背影清清也能辨认出来,这个女人就是给了她能闯入异星侦探社符咒并且让余濯把自己从牢房里放出来的人。
“实验做的如何?”
“按照你说的,我已经把血滴到他身上了,双子结也确确实实在那小子身上,不过挺奇怪的,我还第一次见到这么激烈的反应。”
“毕竟方家兄弟身上的不是给普通人类用的双子结。”女人低声笑了起来。
清清善妒,还活着的时候杀掉了前夫周围所有的女人,最后自杀,因情况恶劣恕不认罪死后获刑六百年,妒心直至已经在冥界服刑还没有衰退迹象,时常与长相端正的女鬼打架,或者忽然殴打公职人员,最终只能被关进特重牢房专人看管。
地府取上古神兽类的肉让她吃下,试图让她失去妒心,余濯从中使了点手段,没有让她吃下去。她不明白余濯的用意,对方回答,如果失了这心,清清就不再是清清,并承诺总有一天会将她放出监牢,于是自那以后清清就伪装自己直到今日。
其实她讨厌一切漂亮的女人,伪装的每一天里她都恨不得用尖利的指甲将周围女人漂亮的脸蛋划个稀巴烂。
除了面前这个。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个女人很漂亮,但从她身上感觉不出任何女性的气息,仿佛一个男性的灵魂装在女人的躯壳里。
“行了,人我已经给你带到了,管理系统里的档案信息我也已经抹掉,只要没有信息就不会有任何人记得清清这只鬼,毕竟没人管得过来那么多鬼,信息化还真是方便。”余濯交叉手指往上抬了胳膊,“符合你条件的鬼还真是少之又少,我能加价吗?”
女人摸了摸沙发扶手,“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没问题,我都答应。”
余濯咧开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森白的牙,“就喜欢和你这样豪爽的人做生意,报酬你也知道往哪儿打我就不啰嗦,先走了,托您的福我这几年真是忙得不得了。”
异星侦探社的故事汇从下午一直持续到晚上下班,办公室里的家伙只在听到方寸方泓真是双子的瞬间激动了片刻,之后就对讲述人如宣读论文内容一般的言辞弄困了。
游麦冬按时走了,林辰也无聊到连打几百个呵欠悄悄失去了踪影,刚睡醒的陶飞白还在等温度降下去,趴在椅子背上转着圈,只剩下方家兄弟,苏颜、季眠和做着冗长解释的段高朗。
季眠反复看着那家伙的反应,作为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一下子吸收那么多神神鬼鬼的知识,换做其他人不是冷笑着离开就是大惊失色,方泓却像一句话也没听到,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
“其实我能猜到一些,但看不到的东西终究是不相信的。”长久没说话的方泓终于开口,“你们所谓的六界、妖魔、异变,还有我和方寸身上的双子结,都是看不见的东西,所以我并不十分相信。”
“不管你信不信,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段高朗回了一句。
“确实。那就认为这些是存在的,按照你们的理论,吓唬方寸的小姑娘出现是有人为了拿到我们身上存在着的东西而下的一张拜帖,既然这样,没拿到东西之前,我和方寸是否还会遇到危险?”
“是这样没错。”
“那么我和方寸以后必须同出同进。分散开就是在给犯人制造机会。”方泓抱着手说。
段高朗又因为忍耐额头冒出青筋,“我不同意。”
季眠看着已经对上眼马上又要吵架的两人抬起手来,“好了好了,现在的关键,不管这个家伙是谁,都不能让他得逞,这个人既然能从地府的牢房把背着六百年重刑的女鬼放出来,就一定还有更厉害的后招,方社长说的也没错,分散开来就是给对方制造机会,高朗你偶尔也别那么倔强嘛。”
“不可能,让方寸和这个男人同进出,除非我死了。”
方寸的脸不知怎么又腾起一片红晕,季眠没辙地摇摇头靠回沙发里,转头看向苏颜,他笑眯眯地坐直了身子,“既然不愿意让兄弟两在一起,那就各自请一个强力保镖如何?”
说着视线落在转椅子的陶飞白身上,小白停下晕乎乎的脑袋眨眨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