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检顿时五雷轰顶,头脑一片空白:“甚么?”
“黄河水清,气顺则治,主客不分,地支无子。”奏突然念道:“天长白瀑来,胡人气不衰,藩篱多撤去,稚子半可哀。”
由检感觉诗中有隐话,却想不明其中窍秘,只好请教。
“那是《推背图》中的谶诗,预言下一个皇朝的诞生。朱重八以为打乱次序,将之列入禁书,预言就会失效。岂料连子孙都读不到,无法及早应对预兆,正是因果循环。”
居然连开国祖宗都照骂不误,这下子由检终于忍不住:“放肆!”
右臂举起,正要掴向奏的脸颊上,霎时眼前一黑,脸部受钝物砸中,整个人站不稳,踉跄倒下。幸得承恩从旁扶住,才不致受伤。
二人发现一本“书”在半空中飘浮,此书与平常所见亦异,封面厚硬,镶嵌华丽,连书页都是金色,叠成像砖头般沉重。不知从何处出现,一击就令由检右脸颊留下火烫的伤痕。
“朱重八算哪甚么,就算他从墓中重生在我面前,都得跪下来。”奏左手递起,书本归还入手心:“你将祖宗的江山都丢了,不知该当何罪?还有脸指责别人不敬?”
奏每一句说话,都直戳由检心坎。
国破家亡,最锥心刺肉者,当然是他本人。
视线内,右边是绳圈,左边是魔女。
他有想过反抗,想过逃走,再想到苟活。
所有选择在脑海中一略而过,最后全部否决。
只有死亡才可以解脱,让身体真正休息。
打从他登基没多久,就隐隐约约觉得大明气数已尽,自己将成亡国之君。
每天早起努力处理奏章,全部都是不幸的消息。朝中全是奸臣恶党,无一是心腹。待尽除奸臣后,国家早就病入膏肓,错过最后的时机。
他自问比任何一位君主诚恳,甚至连一丝的休息与玩乐,都觉得是罪过。只要有精神有时间,就全心全意处理政事。
然而最后结局?就是眼下这副惨况。
甚至他想嘲笑自己,悔不当初。横也是死竖也是死,索性纵情声色犬马,至少逍遥快活十七年。
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付出再多努力,都无法改变既定的命运,甚至命运在开玩笑,彻底背叛你的努力。
闯王用三个月就推翻这个国家,否定十七年的岁月、信念与人生。
奏用厚书脊痛击,教他想起不少事。
当他十七岁初登基,就知道要杀死魏忠贤。面对那么强大的敌人,他如履薄冰,可谓耐心至极,慢慢取得九千岁的信任,麻痹他的敌意,最后连根拔起,一个不留,全数杀光。
现在何尝不是吗?李自成再强,大不了明刀明枪斩过来,哪及魏忠贤万分之一,微笑间暗下毒手,就不明不白死于非命?
想想祖先创基立业,追思历代帝王,吃狗屎者多的是。为生存,为天下,他们连尊严都可以不要。
最初之所以自杀,是走投无路;当柳暗花明,有一处生机时,为何不提步闯过去。
奏像是会读心,右手递过来:“如何?想清楚没有?”
由检拂开她的手,自己站起来:“既蒙魔女错爱,我当拱听明诲,重夺河山!”
奏微微屈膝躬身:“大人既不厌弃,我亦愿奉献魔女之力,为君策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