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南,我们不是在单纯的复仇。”紫砚神色散漫,“我们想要的是从今以后,所有和我们一样的人,都不必再过这样的生活。”
“我没有你这么崇高。”
“那为何想平了迭梦轩?只是因为恨意难息?”紫砚抬起眸子,轻轻笑了,“还是因为日日看着他们糟蹋异类,忍无可忍?”
被紫砚说中真相,伽南并没有急着反驳,而是按住眉心,掩住了眼底的黑暗。
她见的太多了。
自五岁来到迭梦轩,充斥着双眼的都是纸醉金迷的糜烂,而这夜夜笙歌、娇笑喘息之下,堆砌的是异类的皑皑白骨!
那些容貌姣好的同类,白日里还在央着她给谱一首新曲,夜里,就变成了扭曲冰冷的尸体,草草裹着,从迭梦轩的后门送出去。
一个,两个……无数个……
那么多、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魅族冰冷的月光里。
而那些贵族们,甚至连一丝愧疚都不会有,仿佛只是一件廉价的玩具被弄坏了,随手便丢了,再也不会想起来。
反正,丢了一件,还有更多的送上来。
“你说我不信任。”伽南慢慢睁开眼睛,褪去了琴师的伪装,整个人都冷冽起来,“翊铭灵力强大,在麟家族也算是顺风顺水。柠盼若不是有前世记忆,恐怕早已对枢萝感恩戴德。妖因祸得福,嫁入浅薇家。西凌呢,她手上沾了多少同类的血?”
“而你,这些年呆在祭司殿,不过旁观了冰山一角,就自以为感同身受了?你自己说,我如何相信你们?”
紫砚被伽南直白的驳斥,却依旧懒洋洋的,“有没有兴趣出去走一走?”
伽南拧起眉头,“就如你这凡事不上心的态度,我同样不信任。”
“我隐藏气息的能力还是可以信任的。”紫砚弯起嘴角,“你亲眼去看一看,才好判断我们是否可信。”
伽南也不罗嗦,起身来到紫砚面前,“走吧。”
索性她现在心烦意乱,无论去哪里、无论做点什么,都比继续呆在这里要好。
紫砚一收折扇,两人瞬间消失。
——熟睡的枢蔷身边,柠盼摊开掌心,小小的光芒散逸出来,那光芒神圣温暖,笼罩着一个雏鸟。
“盼一直在想,要战胜枢萝,用魅族的灵力是不够的。”紫砚传音道,“所以,她一直在尝试召唤神兽。”
伽南看着那雏鸟依恋的磨蹭着盼的掌心,“魅族的灵力不可能召唤神兽。”
“有一点代价。”
“一点?”
“具体我也不清楚。”紫砚转身,“去看看其他人吧。”
——素简的房间里,翊铭割破掌心,滴了半碗血,用灵力止了血,又熟练地缠上纱布,提起细细的笔蘸着血画着陌生的咒符。
“翊铭也在寻求更强大的力量。不过和柠盼相反,她在试图召唤魔物。”
伽南难以掩饰地震惊了。
“现在还没有突破。每天这么尝试,我都怕她还没召唤出魔物,就先把自己的血用干了。”
“召唤魔物的代价是灵魂!”
“是啊。”紫砚摇着扇子,不甚上心道。
——浅薇家,妖的小院里。
西凌倚在轩窗旁,一手拿着小碟子,一手慢慢向嘴里送着糕点。
妖支着窗,坐在窗边的榻上,胳膊搭着窗沿,歪头看着西认真吃东西的模样。
两个人一个屋里一个屋外,一个眉眼弯弯一个气息凛冽,居然形成了一种莫名平和的气氛。
“妖不喜欢周围有魅族,那些仆从也不愿侍候异类,只有一个叫湘禾的侍女送来饭就走,这里倒是相对安全。”紫砚看着两人,眼底难得漫上一丝笑意,“西凌说要来看妖,每当浅薇焰不在时,她都会来。我这些日子看着,总觉得她们这样子,真像我期待的未来。”
“你教我用剑好不好。”妖轻声道。
西凌正认真咬最后一块点心,闻言目光微垂,平淡无波地看向妖。
“我还是不习惯用冷兵器。”
西凌眉梢微微一挑。
“只是很多时候,冷兵器是无法避免的。”妖轻轻叹了口气,“就像上次在沙泉,还有杀丸楮家的护卫。”
“不用,很好。”
听到西凌低而微凉的声音,妖不自觉笑了,“为什么?”
西凌把碟子放到窗沿上,仰头看向中天的冷月,“不喜欢。”
妖顺着西的目光看向月亮,又转回到西凌的身上,看着她淡漠的脸,“不喜欢我用冷兵器,还是你不喜欢冷兵器?”
“血,很多。”西凌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
妖眼神一震,不由得坐直了身体。
“抱歉,让你想起了不开心的事。”
西凌收回目光,眸子里洒了一层月光,让她看着妖的神色都让人觉得柔和起来。
——那是她根本不可能有的神情。
“不要学。”
妖轻笑,“不学,难道以后要你护着我?”
“好。”
妖微怔,“……为何?”
“去阳光下,一起。”
伽南满眼震动。
“……她早已不记得阳光了。”
“是啊。”紫砚收起嘴角的微涩,“不记得了。”
“我听闻,暗营的训练,会抹去所有情感,成为没有自我意识的武器。”伽南看着西凌没有表情的脸,神色复杂。
“所以,你得自己来看啊——”紫砚说着却突然收了声。
她自信自己的隐身绝无可能被发觉,可是西凌却突然看向她们的方向,前一刻还淡漠如冰的人,倏然如一柄出鞘利剑,散发出尖锐的杀气来。
“怎么了?”妖察觉到西凌气息的变化,也不禁正色。
“快跑。”紫砚拉起伽南,迅速遁去。
“你小心。”西凌留下一句话,顺着那一丝空气隐约的波动消失了。
妖下意识就要跃出窗户跟上去,却被繁复的衣服限制了行动,便慢了一步。
妖看着花纹华贵的衣袖半晌,眼底锋锐的光芒渐渐消失了,站在床边看着西离开的方向,许久,才恢复了恬然的表情,抬手关了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