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的地点便是滨江苑,也就是年前我和静安放生路过的山庄。
山庄沿江随地形而变,占地不小,皇帝赏我的庄子离此处不远,但和玉容郡主这庄子比起来,总感觉有吞并的危险。
若儿还有婆子被留在了门口,原因是玉容郡主喜洁,不太喜不相干的人进入她庄子。
喜洁?这洁癖还颇有些严重。
走入庄园,并无特别,除了遮天蔽日的参天巨木,让人恍惚间以为置身深山老林一般。
侍者说来客都在偏殿休息,我想起了去皇宫第一次觐见皇后面对满屋子人的尴尬,不愿意凑这份热闹,再说也无人引见,那我就先去赏花吧。
“我还是先在外面赏花吧。”我很是自信笃定地对侍者说。
“啊——”侍者本来躬身,被我这句话弄得抬头看着我。
这下轮到我愕然了,“可有不便?”
“不不,兰姑娘,请随我来。”
在侍者的引领下,穿过巨木间的一条沙路,越走越逼仄,总以为前方无路,却在尽头弥眼是千万树淡极雅极的梨花,如霜似雪,映衬着早春和煦透亮的春光,如坠梦中。
若有若无,琴声入耳,似这淡淡的花香般,胜在有无间。
“有人弹琴。”
“是青螺坊的乐师初雩先生。”
啊,初雩先生也是座上宾。
我加快脚步,绕过枝枝梨花,歇山顶式的四柱轩堂飞檐微翘,碧水悠悠,那水车好似稚童手中的玩具一般精巧可爱。
轩堂旁,碧水边,梨花下可不是独自抚琴的初雩先生。
他抚琴极其专注,似乎寰宇中也就一人一琴一树梨花开而已,而此时我的眼中也是一人一琴梨花瓣瓣随风落。
那琴声我从未听过,平静中似有隐隐的挣扎,跌宕中又含着些许无奈。
细长的眼眸中投下丝丝阴翳,宽大的淡色布袍显出身架的单薄。
那阴翳是什么,我想到了咸鱼巷无从下脚的污秽。
“好听好听,只是过于伤感了。”任多少心头的阴霾,难道这浩荡的春光驱散不了。
“木樨,你怎么来了。”初雩先生含笑不惊,目光中的阴翳已经遁去,与这春色融为一体,让人感觉到温暖与心安。
“赏梨花自然要来这里。只是怎么不见一人呢。”我左右张望,寂寂无人,盈耳鸟鸣。
“来客都在温暖的偏殿欣赏各式梨花盆景,乐师歌女也在那里。”他微微欠身,笑涡微漾。
“那算什么赏花呢。”怪不得侍者听到我要在户外赏花,一脸吃惊,“他们呀,不是来赏花的,而是来谈天。”
“玉容郡主好雅趣,喜宾客,这些时令赏花宴倒是这滨江苑的特色。”
时令花宴,果然郡主比我更高一筹,我在瀛洲也就整整时令花浴。、
玉容郡主若能回回邀请我参加这时令花宴,我倒可以继续我的时令花浴。
比如这次梨花宴,我不就可以带点梨花回去么。
“他们怕冷不敢出来赏花,只可惜了这梨花,开也是白开。”
我蹲下,开始拾捡一些干净的放进随身带着的荷包。
“是啊,寂寞无人开无主,你这是——”初雩先生似乎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些好奇。
“捡一些梨花带回去,也算没白来。”我扭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可是怕尘土玷污了它们的洁白。”
“啊——”我扫了一眼眼前这忧郁又温暖的男子,确认我和他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
“要不我为你跳一支舞吧。”我将梨花放进随身携带的葫芦形刺绣荷包中说道。
“好的,那我为你抚琴。”
眼前的这个男子清俊似画中人,这样的年纪,本应该是谈笑不羁,纵马斗酒的年纪,但却时时有一股抑郁之气萦绕。
你若说他道士,习惯了清静,但他的眉宇间分明少了那份无为自在
他为什么不能像拓达一样,无拘无束,浪漫天真,或者像那个颜回一样,有着“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的穷开心也好啊。
耳中清音袭来,沁人心脾。伴着悠扬的乐音,我干脆摘下项上璎珞圈,持握手中,璎珞环佩叮咚响,衣袂飘飘随风清扬,素面凌仙,曼妙青娥,笑倚春风娇,颦炫碧波俏。
“你以为如何?”曲终舞止,我笑问初雩先生。
“让我想起一首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