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白停下脚步,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里面清澈见底,好像她身后如洗的碧空。
也许在那个瞬间叛逆心猛然一动,也许是被这种紧张又兴奋的情绪感染,不知道被什么支配着,她脱口而出一个自己也没想到的答案。
“好。”
两人安静了许久,都有点手足无措。
席明时有点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说:“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喻白“嗯”了一声,跟随她在人群的逆流里穿梭起来,像两条鱼一样,拨开沉闷的蓝白海浪,朝着未知的方向游去。
勇敢又莽撞,无畏且纯真。
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途径蔚蓝的海口,幽静的民巷,繁华的闹市。喻白靠在玻璃上,望着窗外的人间烟火,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席明时坐在她身边,有点紧张地搓着手。她没想到自己今天竟然脑子一抽,带着年级第一的好学生出逃了。这种感觉真的好像,私奔。
她忍不住轻轻瞥了她几眼,确认这不是在做梦。
喻白全程没有问她要去哪里,席明时也没有说,直到把她带到游乐园的广场上。
游客散布得零零星星,整个广场很空旷,场内有一群白鸽,每当有人经过,它们便一同扑棱起翅膀飞向高空。
席明时快跑几步,在售票窗口买了两张票,冲不远处的她扬了扬,说:“走啊~”
喻白在原地失神很久,仿佛眨眼间又回到十年后的这个地方,同样的广场,同样的白鸽,只是早就时移世易,物是人非。
席明时依旧站在原地等着她,相隔几十米,同她遥遥相望,风扬起头发遮住半边脸,脸上的表情叫人看不清楚。
喻白转过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一步一步越走越远,没有一点儿回头的意思。
十年前她做错了选择,并为此承担了最严重的后果,全校通报批评,妈妈的失望和责备,还有,助长了那份本不该存在的感情。
秋风从身后吹来,吹起发丝在眼前飞舞跳跃,她看了眼天空,低头裹紧身上的大衣。
走错的路,她不可能再走一遍。
回到车上的时候,两个人目视前方沉默不语,很久都没有人先开口说一句话。
“别玩了。”
喻白抬起眼睛,仿佛是对着空气说。
“席女士,我没时间和你玩这种无聊的恋爱游戏。”
她轻轻扭过头,眼底一片漠然。
许久之后,她说。
“我不会爱上你。”
话音未落,席明时忽然探过身子,死死地吻住她的唇瓣。
喻白开始反抗,几次企图推开她的身体,无奈越挣扎就越被压制。
眼前的人好像丧失理智的野兽,贪婪,任性,肆无忌惮,索求着,沉沦着,把什么都抛在脑后不管不顾。
停车场上时不时有人经过,向车内投来异样的目光。喻白脸上滚烫,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道温热液体无声落下,流进喻白的唇齿间,味道苦涩无比。
席明时捂住她的眼睛,轻轻抽离身体,不准她看向自己的脸。
她颤抖着叹了口气,慢慢将她揽进怀里,搂的深深的,紧紧的,仿佛想把她完全揉进身体里。
“你可以不爱我,但是,一定不能离开我。”
她的声音沙哑艰涩,很慢很慢才说出一句完整话。
人很奇怪,有的时候明知道她是一粒药,是那种能让自己痛到彻骨,百爪挠心的药。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会为了短暂的快乐,心甘情愿地吃下去。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在饮鸩止渴,但是没有办法,她早就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席明时慢慢松开她,稍微调整了一下,重新启动车子开上道路。
此时的太阳慢慢湮没在天边,最后一点儿光线也已经被吞没下去,夜在逐渐变长,梦也是。
席明时不会忘记那天的事,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喻白说她从来没有去过游乐园,没坐过过山车,跳楼机,也没进过鬼屋,密室逃脱。
她从前所有课余时间都安排得满满当当的,高中以后妈妈很忙不在家,她才有可能像上次一样跑到别人家里留宿。
说来也奇怪,本来以为住在别人家会失眠,没想到那次却睡得格外踏实。
喻白轻描淡写地和她讲这些时,她的嘴角却在止不住上扬。
因为她感觉到了她的快乐,这份快乐,是自己带给她的。而光是这样,她就觉得很满足了。
那一天,她们把过山车玩了一遍又一遍,喻白从一开始无论如何都不肯上去到后来变成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
每一次下车,席明时都会提前站在台上,装作漫不经心地对她伸出手,将她从上面扶下来。那种借着朋友名义的隐秘细微小心思,只有她自己清楚,并且,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