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快就来。”
陆沿站在门口,能清晰感受到浴室里任何细小的动静,拉开浴帘的声音,赤脚踩在地板发出的水渍声,甚至是布料擦拭身体的摩擦声。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仿佛生了根,直到脚步声逼近他才恍然惊醒,略显狼狈的逃出了房间。
站在走廊上的陆沿劫后余生般大口呼吸,身后昏暗的房间无声无息的吸引着他,像神秘又未知的禁地。
陆鈡容去机场接陆老爷子,所以饭桌上此刻只有四个人,原本打算是让陆沿去接的,但陆鈡容临时说要去办什么事,就顺便去接了。一顿饭吃的和平时没什么两样,除了菜色更加丰富一些。
李宓夹了个虾给陆蠡,说:“爷爷快一年没回来了,因为身体原因一直在疗养院,本来医生建议说是尽量不要坐飞机的,但好不容易把阿蠡你盼回来了,爷爷说什么也要回来一趟。”
筷子夹了半天虾也没夹住,陆蠡干脆直接用手拿着,她仔细的剥去虾壳,随意问了句:“那奶奶呢?奶奶不回来吗?”
陆沿正拿着勺子小口喝着汤,闻言抬头看她,看那架势是又准备说些什么了,好在被李宓抢先一步:“奶奶很早就过世了,我也没见过奶奶长什么样,但听爷爷说,阿蠡你长得和奶奶极像。”
陆蠡点点头,眼睛转了一圈,好像在思考什么。
“啊,对了,等过了年没多久,差不多再过一个月吧,就是阿蠡你的生日了。”李宓一边盛汤一边说,“到时候你想过怎样的生日?在家里举行还是去酒店?”
“我的生日?”陆蠡张了张嘴,不解的看向李宓。
“3月24月,是你的生日。”李宓把满满一碗汤递给陆蠡,然后转头看向陆一,“满满,你要来一碗吗?”
“不用,我已经饱了。”
“我一直过的是七月份的生日,没想到真正的生日是在三月。”陆蠡的声音盖过了陆一的,李宓便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陆蠡身上。
“我那时候并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吉姆就说把收养我的那天当做我的生日,这么长时间都已经习惯了。”
陆蠡似乎陷入了某个回忆中,眼睛盯着桌上的某一处,神情恹恹。李宓有些尴尬,抬手拨了拨耳边的碎发,强撑笑意对陆蠡说:“那阿蠡你是想过七月份的生日吗,那样也是可以的,也可以有更多时间准备。”
“顺着她做什么,既然回来了就把一切都变成原来的样子,爷爷回来不也是特地想给她过个生日,难道到时候还要让爷爷做一次飞机赶回来,老人家吃得消吗?”
陆沿把手里的碗往桌上一放,汤汁四溅,把走神的陆蠡吓了一跳,她睁大眼睛害怕的看着他。
“你要记住,你现在是在陆家,不是在什么费城,吉姆是谁,你过去的生日是在什么时候,关于这些我们都不在乎,你现在只要好好扮演好陆蠡这个角色就够了。”
“陆沿!”
李宓猛地站了起来,眼眶有些发红,颤抖着喘着气看着陆沿,“你怎么能这样说阿蠡,她是你妹妹!”
“我妹妹?那她有把我们当家人吗?她有叫过你和爸一声吗?”陆沿冷笑,毫无温度的目光冷冷的扫过不知所措的陆蠡。
“哥。”陆一小心翼翼的拉了拉陆沿的袖子,试图平息这场突来的争吵。
一片安静之中,陆蠡深吸了一口气,她紧紧盯着陆沿,眼中似乎有不甘,但她还是开口道:
“对不起,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陆蠡一脸平静的看着陆沿,认真的道歉,然后又走向擦眼泪的李宓,说:“对不起,妈妈。”
李宓一把把陆蠡搂在怀里,哭着说:“不用道歉,是妈妈的错,是妈妈不小心把你弄丢了,你以后就过两个生日好不好,一个三月,一个七月,过去的事你愿意也可以告诉妈妈,妈妈很想知道。”
原本气势汹汹的陆沿此刻却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他目光复杂的看着抱在一起的母女,陆蠡的道歉让他不是滋味,他希望她能狠狠反驳他,骂他一顿。因为陆蠡根本没有错,是他在故意发泄自己的不满,是他单纯的不喜欢李宓太过关心陆蠡。
午饭就在这乱七八糟的情绪中草草收场。下午陆老爷子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门口等着,门前的雪已经被清扫干净,一片落叶也没有留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在陆鈡容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来。
陆蠡安静的站在李宓身侧,突然间感受到了强烈不加掩饰的视线,她抬眸,恰好看见了老人朝她走来。
他看着她,却又像是在看别人,浑浊的眼睛一点点变得清晰,他轻轻叫了一声,像在叫他思念已久的一个人,陆蠡本能的觉得那不是在叫她,但还是朝他笑了一下。
老人缓慢的露出的露出一个笑,模糊的五官依稀能分辨出年轻时的英俊,“阿璃,你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