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着一片暗红狱花的枉死城中,破阵而入的尺素正施法招魂。
君孟告诉她的,不一定是真,也不一定是假。
而这一切,也不一定都为真。她暂时分不清真假,也不知这真正的考验是否存在。
事到如今,她就权且由心吧。
不管怎么样,这些事中,最无辜的便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了。
如此良善之人,若是不得善终还魂飞魄散……实在令人心中不平。
尺素咬破指尖,以血为媒,正施法寻那死灵魂魄,忽地,阴气盛,邪气涌。
尺素猛然转身,却只看到一个白影。
一抹纤白瘦影。
华发欺霜赛雪,白衣不染微尘。
尺素方蹙了眉,身子便猛地向后退去百丈,直至眼底那抹白影化作一粒微尘方停了下来。
心有余悸,还未曾歇口气便见四周狱花已化作地府凶兽爪牙般向自己扑来。
纤纤十指忙又迅速地掐诀施法布下结界,指尖朱红的血珠已延伸出一条细细的血线,血气为引,方向直指枉死城中的忘川河畔。
尺素抬步,一步踏下即至河畔,一手仍留指间血引,一手则掐诀挽出一个神似狱花的印记,费了不小的精力才自河中牵出了一缕残魂。
尺素输了一息灵气与面前的残魂,令眼前残魂得以化形,继而渐渐凝出实体,但最终还是停留在了半透明的状态。
这见这残魂化出的形模样煞是动人。饶是尺素这般阅历不浅的,也有几分惊住。尤其是那眉眼,绝色出尘,不落凡俗。
眉秀似山,眼蕴秋水,一泓清泉,浓墨作底,灿若星光,明如夜霜,偏又是欲语还休,眼中愁云惨雾聚作一团,齐齐葬了眼底春华。
到头来,说是有情却无情。
这只不过是一缕残魂。
尺素不由沉了沉心:这还真是奇怪。
她没想到会这么奇怪。
这残存的魂体之上,还有着什么别的隐秘之物。太不对劲了。
总之,眼前这个阴灵残魂幻化出的形便是这具肉身原本的主人——白真玉。
尺素心下演算,知晓这女子命不该如此早亡,阳寿尚且还有一甲子余,便对这懵懂的残魂说道:“虽说素不相识,可你也不该死的如此冤枉……也罢,我送你一程,且去轮回。”
双手合拢正要结印施法,却忽感身后阴气鼎盛,尺素欲回身去望却突地发现四肢已经不听使唤,整个人被定在了原地。
一抹纤白瘦影逐渐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倒退着向她“走”来。
“不可——”
那苍老沙哑之声,似巨树将倾,其声栗栗,令人寒毛直竖,头皮发麻,又似上古神钟,其声渺渺,亘古不灭,振聋发聩。
尺素设下的结界阵法被那纯白如一扇月光的衣袖轻轻拂开,眨眼间那袅娜背影已到了她跟前。
背影静立在她身前不过半尺之处,背对着她反手一招,即挥手拂散了白真玉的亡魂,紧接着,一根凉如冰锥的手指点上了她这具凡体温热的额头。
那是万万年炼狱中的阴灵怨气,冻的尺素想发抖却又不能,体内蓦地一阵恶寒,阴气在这具肉体凡胎里窜动,灵魂深处已经传来被撕碎的痛楚。
有无助的呜咽声不止,一位女子低泣的哀声连连自灵魂深处传来……
尺素不由得自然而然的睁大双眼,瞳孔惧缩如点,脑中思绪的弦绷紧欲断,似乎成了一汪嫩豆腐,晃来晃去昏昏沉沉的,太阳穴附近的青筋突突地跳,秀气饱满的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浑身上下似被拆了骨头的疼,却是硬生生被钉在了地上站着,想瘫倒在地也不能,着实疼的厉害。
【叮!】
随着一声奇怪的铃响,尺素的灵魂深处又响起了一道诡异幽深、无情如冰的声音——
“是我是我就是我!家政智能小精灵!”
“什么东西?”
不光尺素皱了眉头,那抹纤白袅娜的背影也颤了颤,苍老的声音咕哝出这么一句来,冰凉的手指一顿,差点没把它从尺素的额头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