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天气宜人。
大课间,唐帅挽着夏叶的胳膊排着队去操场跑步,刚出教室,王敏和一带眼睛的男人迎过来,
“夏叶,你不用去跑步了,跟我来一下。”
夏叶朝唐帅瞥了瞥嘴,不情愿跟着王敏走,到三楼拐角处她才想起这男人是谁,北茗中学的校长袁宏志,按照家里的交情,她应该叫一声袁叔。
袁宏志和夏叶的妈妈吴雪梅是小学同学,本来没什么交集,但吴雪梅嫁得好,已经成了当年同学巴结的对象,就算是校长也上赶着给好脸色。
夏叶见过袁校长一面,但当时太仓促,也没太放在心上,王敏已经下楼,夏叶犹豫着要不要叫人,可刚推开校长办公室的门,夏叶立刻沉了脸。
夏之雄和吴雪梅正坐在沙发上喝茶。
袁志红先开口:“夏叶这孩子特别优秀,在我们北茗中学第一次考试就拿了第一,各科老师对她称赞有加,就是我们北茗中学的师资力量有限,可能还是委屈孩子了。”
校长满面慈祥。
夏之雄附和着说了几句客气话。
吴雪梅的目光全都在夏叶身上,柔声说,“我们只能在北茗待一天,就直接来你学校了,你怎么不接电话,短信也不回,妈妈担心。”
夏叶抬了抬眼,待一天,直接过来的,肯定是为了要回去照顾弟弟,她没说话,突然就觉得特别委屈,之前,夏叶很喜欢弟弟妹妹,盼着能有个人陪着她,可是夏豆豆这个小东西来的太不是时候,他出生的时候正好是夏叶最难受的一段日子。
夏之雄假装皱了皱眉,严厉得说:“你这孩子,我们绕回北茗就是为了看你,连奶奶家都没回,你怎么还是这张臭脸。”
“嗨!别乱说话,孩子还小呢,正是青春的美貌年华,而且不回电话是因为学校里带着手机不方便,毕竟是住校,也不太好搞特殊。”校长四十出头,笑得满脸褶子,继续说,“夏叶,袁叔今天给你个特权,下午你可以不上课了,今晚或者明天早上回来都行。”
夏叶依然面无表情,吴雪梅笑得特别开心,她拉着夏叶的手,仔细端看,也就是一个月没见,可时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夏叶没有反抗,沉了会儿,低声说,“我要上课,还有奥数补习,你们要是有时间回家去看奶奶吧,要是着急就回去吧。”
夏之雄重重喘了几口气,在袁志红面前,他也不好放了自己企业家的面子,反正这女儿也见了面,算是宽了心,她看一眼吴雪梅,说:“那你就好好上课,十一你们放几天?”
“七天!”吴校长先回答。
“嗯,那我们来接你。”
“不用,我要陪奶奶过节。”
吴雪梅着急了,攥紧夏叶的手:“那和奶奶一起过去,正好奶奶还没有见过弟弟呢……”
夏叶甩开吴雪梅的手,尽量压着情绪说:“不用了,我哪也不去,要上课了,你们慢慢谈,我先回去了。”
像个倔强的少年,夏叶走得潇洒极了。
夏之雄和袁志红双双尴尬一笑,自然是前者更尬些,但这也没有办法,毕竟是自己生的,在难堪也要忍着。
吴雪梅满脸担忧,但这种情况,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一番常见的老同学见面的寒暄过后,夫妻二人叹着气出了校长办公室。
夏之雄摸口袋拿烟,吴雪梅瞪他一眼,“这是学校!”
“哎,这孩子都被你宠坏了!”
“谁宠的!是宠出来的吗!我们格格以前是多乖的孩子,怎么就遇见这事了!”
“闭嘴,别乱说,都告诉你了别在她面前提豆豆,你怎么就是管不住,她这个年龄就是排斥弟弟的时候。说好看孩子来的,真就看了一眼!”夏之雄嗓门逐渐提高,不能抽烟,心情本就烦躁。
“现在是怎么样,你是要怪我吗,豆豆是我要生的吗!我能知道会出事吗!如果可以我不要豆豆,我只要我快快乐乐的格格,如果我可以上点心,就不会胡说八道了,我怎么知道她会听见……”吴雪梅的声音柔柔的,没什么气势,带着哭腔,越说越可怜。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我错了,慢慢来,刚才老袁也说了,格格学习不错,和同学的关系也挺融洽的,没事的,都会变好的!”
夫妻俩一前一后出了学校。
秋风渐起,北茗四季分明。
夏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教室,她好像走进了梵高那副名叫《星空》的画里,旋转的,扭曲的,包括她自己,正在被拉长,翻转,还是那个旋涡,迷茫,痛苦,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想要自己做个坚强的姑娘,可是,十五岁的年纪,经历再多也还是个少年。
回去后,夏叶直接趴在桌上,想哭哭不出来,想做点什么让自己快乐却不知道还能有什么事情是快乐的,她以为已经在慢慢变好,可惜还是有点自作多情,伤口根本就不会愈合,它们都还在哪里,等着看她的笑话——知道什么是昙花一现吗!现在,你所承受的叫做枯萎。
地理课,底下说话声已经超过了老师的讲课的声音,整个教室就和斗兽场一样,热闹非凡,年轻老师吼了两声,又是摔板擦又是扔粉笔头,根本没用,只能认命般讲完教案上的内容。
夏叶享受着课堂上的低声喧闹,她圈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课桌特有的木香和油墨味道充斥鼻腔,有点难受,但她心甘情愿享受这中刺激。
学校不重视地理、历史这种不参加中考的科目,好学生把副科当成写作业的自习课,坏学生把副科当成谈天补眠彰显叛逆的小天地。
不知道是可悲还是可喜,夏叶在异常热闹的地理上睡着了。
暗不见底的深渊,她在下坠,猛然惊醒,课桌撞上了前排同学的椅子背,发出不大不小的“咔啦”声,老师瞪夏叶一眼,说了句“好好上课”继续面朝黑板写字。
右胳膊麻得动不了了,有无数只小蚂蚁爬来爬去的,又酸又涨又木,夏叶皱着眉头甩了甩头,眼睛睡得有点模糊,看什么东西都被罩了层纱,她用左手揉了揉眼睛,定定看了看正在写板书的老师,眼熟但不认识。
睡蒙的夏叶脑子很灵活,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自己穿越了,《穿越时空的爱恋》是她暑假时看的电视剧,印象深刻。
夏叶迅速转头,还好同桌的脸没有变,第一次,她觉得周端瑞也有看这那么亲切的时候。
拿出小镜子,右脸已经睡红了一大片,额头上还被压出了一个坑,跟痘印一样,特别难看。
夏叶活动了一下四肢,老师“哒哒哒哒”写板书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难怪睡了这么久,这声音助眠。
她拽了拽正在低头抄板书的周端瑞,小声问:“这老师是谁呀?”
“嘘!”周端瑞神神秘秘的,低声说,“这是一班班主任,过来代课的,特别厉害,你快点抄吧,今天的作业。”
夏叶刚想点头,一颗粉笔头精准落到了周端瑞桌子上,“再说话都给我后面站着去!”
周端瑞吓得浑身一机灵,立刻低头继续写字,夏叶看见他的脸红了一大片。
一班班主任,传说很暴躁的那个女人,怪不得有点眼熟,夏叶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中午了,这一觉睡得真实在。
午饭过后,继续趴在自己的位置上,陆紫心过来问了问夏叶是不是病了,夏叶只说自己有点累。
和平常一样,教室里热闹极了,女孩子们聚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男孩子们三句话不到就能追着打起来,属于没有课业压力的初中生的快乐。
“哎呦,你们轻点,没看到桌子撞到我了吗!”女生细软的声音控诉,脸上挂着笑。
“嘿嘿嘿嘿,”男孩完全不当回事儿,连句对不起都没有继续追着前面的男孩跑,“你看我追上你的,别跑!”
刘蕊皱了皱眉头,笑嘻嘻的说:“不好好学习,就知道玩,都快烦死了。”
“哈哈哈哈,好好学也没有用,数学书上的每个字都我认识,但它们组合到一起就跟俄罗斯方块的秘密一样,连个毛都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