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台上的纱帘缓缓地向两边卷起,有点点琴音流出,众人纷纷看向台上。只见一位风姿绰约的可人儿坐在舞台正中,长长的裙摆铺散开,裙摆上金丝绣满了盛放的海棠,远远看去,她似生于百花丛中般。怀中的琵琶半遮住了脸颊,白玉般的手指在琵琶上轻巧的翻飞,一曲《阳春白雪》应情应景,娴熟的技艺,每一处断音、虚按都恰到好处。不亏是洛十娘亲手调教的艺妓,不亏是京都九洲城的第一把琵琶!
季文鹤直愣愣的盯着台上,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的美人,只觉得她每一指每一下都弹在了自己的心上,不由得说了句:“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周围听到的人也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南琴,不由得点了点头。
南琴演奏时,丫头们端着托盘游走于宾客之间,托盘中有纸笔,宾客们可将自己竞拍的价格写到纸上,用红绸盖住,互不知晓。等竞拍结束后,拔得头筹的贵人揭晓自己写的价格,予以兑现,其余贵客的不予公布,直接作废。这样既保全了各位的颜面,也避免了漫天喊价的乱局。
走到云敖和云峙这一桌,两人都没有意愿拍得南琴的初夜,于是便给了张银票做为打赏。
二楼的拐角处,柳莞心躲在珠帘后,观察着楼下的情形。因为云敖和云峙坐的位置正好在她视线的死角,反而没有看到他们。看着底下众人或贪婪,或淫荡,或轻佻的眼神,好似要吃人一般的直勾勾盯着南琴,柳莞心的心里也没了底,南琴到底会选到一个怎样的人呢?
一曲《阳春白雪》结束,大堂内有片刻的寂静,众人还沉醉在不知是美人还是美曲之中,沉醉得无法自拔。南琴放下琵琶缓缓起身,施施然的站在台上,看着台下的众人,大家才想起什么似的,报以了热烈的掌声。
洛十娘适时的站起身,妩媚的笑着,看向众人说:“各位贵客只知南琴琵琶弹得好,殊不知南琴的学问也是我洛神坊数一数二的!今日大家欢聚一堂,不如喝酒品茗,吟诗作对可好?”
众人皆附和道,却各自心有鄙夷。在坐的可都是九洲城内的风流才子,不说满腹经纶吧,可怎么也不会输给一个艺妓,遂都摆出不屑一顾的架势。
洛十娘转头看了眼台上的南琴,南琴也冲她回应的微点了点头。
不知是谁喊了句:“就请南琴姑娘先开始吧!”
南琴微微一福道:“那南琴就献丑了!”
洛神坊依着护城河而建,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护城河畔的棵棵杨柳。阳春三月,杨柳依依,垂挂在河面上,与窗外的灯笼一齐倒映在河水中,如诗如画。
南琴看着窗外的景象,轻启朱唇说了句:“烟锁池塘柳。”
台下的众人都低头思索着,中书令的大公子接对道:“桃燃锦江堤。”
南琴微微一笑说:“海到无边天作岸。”
中书令的大公子楞了一下,接不上来,讪讪的坐下。
一旁吏部尚书的五公子站起身来,笑着说:“山登绝顶我为峰。”
南琴看着对方,温和的笑着说:“独立小桥人影不流河水去。”
吏部尚书的五公子这下也没了下文,尴尬的坐下来。云峙推了推云敖说:“三哥为何不接?这些对你来说都是鸡毛蒜皮吧!”
云敖押了一口茶,挑了挑眉毛,笑了笑说:“咱们且看戏就好。”
一旁的季文鹤坐不住了,谨慎小心的站起身,拱手施了一礼,说:“小生与姑娘试对一下,孤眠旅馆梦魂曾逐故乡来。”
南琴站在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季文鹤。他穿着洗的有些发白的淡蓝色长袍,是最普通的棉布料子,身无一饰,浑身透着书卷气,和这里,和所有人都那么格格不入。
南琴淡淡一笑说:“月朗晴空今夜断言无雨。”
季文鹤对道:“风寒露冷来晚必定成霜。”
南琴出上联:“清风满地难容我。”
季文鹤答下联:“明月何时再照人。”
南琴出上联:“北斗七星,水底连天十四点。”
季文鹤答下联:“南楼孤雁,月中带影一双飞。”
南琴出上联:“佳水佳山佳风月,千秋佳地。”
季文鹤答下联:“痴声痴色痴梦情,几辈痴人。”
众人听着两人一来一往,唇枪舌战,甚为精彩,不时叫个好,鼓个掌,都在猜想谁最后会略胜一筹。
此时,南琴的心里在轻轻的颤动着,双手在广袖中不自觉的握在一起,看着眼前的书生,如此才华横溢,傲立群雄。心里想着又送出了一条上联:“佛主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士。”
季文鹤答下联:“罗汉慈颜常笑,笑世上可笑之人。”
柳莞心站在二楼的拐角处,看着楼下的季文鹤,书生气十足,此人饱读诗书,才思敏捷,南琴那些优雅的词对是难不住他的,心头想着就有了主意,随即吩咐芊儿:“去拿纸笔来。”
云敖听着南琴和季文鹤这来来往往的对子,觉得这书生倒是读了几本书的。
云峙也忍不住称赞道:“这个季文鹤倒是个人才啊!”
云敖淡淡的喝了一口竹叶青,托着腮说:“只是个读书人罢了。”他从不认为“人才”只是个书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