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玉棠向来醒得早在小院里松活完筋骨,裴沁还没醒来。那头已备好饭差护院过来请了几次。她道了声歉说去回禀庄主,晚些再去客堂。顺带又要了碎布与滑石粉待护院走后,又坐回裴沁床头,将两张布帕摊在桌上一张塞了滑石粉,打上卷另一张布帕打桐油,与第一张拢紧。
拾起裴沁搁在桌上的罗刹刀出鞘瞧了瞧:许久未清洁尤其是血槽处,尽是些陈年老垢。锈迹掺杂着油脂血渍挫了好一阵简直耐心全无,运力才将污垢尽去。发觉有些钝了在除恶业上头打磨了一阵拿手摸了摸刀刃破开一块儿不痛不痒的茧子这才满意。
将刀回鞘,一转头裴沁坐在床头不错眼地盯着她。
叶玉棠将刀搁回桌上道,“谷主醒了?睡精神了吗?”
“我失礼了。”裴沁一看外头日头,轻声道,“郁姑娘,你是……特意等我?”
叶玉棠披上靛蓝的外衣,拿缎带在腰际、两腿打了绑。嘴里衔着白发带,两手绾好发,璞头外系上发带,回头说,“我跟庄主又不熟,一大早去了,又得听几个时辰废话,还不如在这呆着清净。”
这话说得周全,倒听不出半分错处。
裴沁将刀出鞘,眼前一瞧,锃光瓦亮的刃片,一眼照出拾起床头的脏布团,打开看了眼,道,“你倒是懂得多。”
“但凡爱惜一点,谁不认真打理?”
“你说什么?”
叶玉棠瞥她一眼,“锈成这样,还谷主呢?也是没谁了。”
这话说的不尊重,裴沁听着,泪几乎都要下来了。师姐死后,她一路从护法、长老到谷主,最终又遭千夫所指,成这孤家寡人,她从没觉得累,更没觉得有片刻委屈。独独听到这两句责备,心中竟酸涩难当。
她万万不想在晚辈跟前流露悲怯,尤其这姑娘还是长孙茂的小情人。收拾心情,去院里打井水洗漱。三两下穿戴整齐,随姑娘一块儿去前院。走在后头,瞧这小姑娘步履轻盈,倒不显得腿脚不好。身直步弓,下盘稳健,外家功夫恐怕不差。娇小身量,竟像装不下她一举一动里的气度。
两人不熟,气场感觉也不是很和。能聊的,无非你师从哪家功夫,怎么想不开,给长孙茂撩拨了去。但这两件事裴沁都不大想知道,索性不问。
刚走到前院,就听到一个男人高声大气的说着蜀地方言。听起来刚来也没多久,崔宜柔正在向丈夫介绍在座诸位。
当妻子介绍起长孙茂时,“黑镰”聂庆突然不错眼的盯着他,略显失礼的打量起来。
柳虹澜看热闹不嫌事大,笑道,“老情敌见面,哪怕聂大侠当场同长孙茂来个山庄论剑,我们也都不觉得奇怪。”
崔宜柔轻咳一声,连唤了三声“聂郎”,掩面一笑,似想掩饰尴尬。
聂庆却丝毫不理,打量他半晌,才道,“柔妹,我从前给你说过一心岭背尸人,你记不记得到?”
崔宜柔一怔,旋即轻声道,“你是说,我认识你那年,你常同我说起的那个背着一具尸体,日日出入云台山,遭蛇母四徒轮番捉弄,倒头来,却追得这四名恶徒满山逃窜的无名侠客?”
聂庆道,“对,对。”
聂庆道,“那个时候,我跟师兄两个困在夜郎寨外的暗沼。见他形容落魄,却又日复一日出入山中,执着异常。那时师兄轻功在我之上,便上前问他背负何人,何故出入此山中。他回答说,所背负之人,乃是他亡妻。他听说巴瑞英身在此山,能解生蛇之毒,所以带她前来求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