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被他折腾得狠了,第二日竟然是在萧惜背上醒来的,他还有一些茫茫然,头脸都被兜帽掩得好好的,少年举止轻盈,在林间穿行也并未令他觉得难过,他带着一个人,踏过深雪,也只落下一个个浅浅的痕迹。
但晏宁最近总觉得有些不安。
或许是因那匣中之物吧,他暗暗地想。
早知道就不打开了,真是好奇害死猫。晏宁在心里悄悄地骂自己,人家挂了一把锁,就是告诉你那不是可以随意翻看的物事,真是枉为世家出身,愧对父兄的教导。
萧惜已经察觉他呼吸的频率变了,侧脸蹭一蹭他,温声道:“醒了。”
晏宁懒洋洋地伸出手来抱紧他,道:“怎么这么急?”
像是要急着把他藏起来一般。
萧惜道:“你说要一早回来。”
晏宁:“啊?”
脑子转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的确是他最后神志不清的时候说的。
他娇气的很,萧惜昨日那般欺负他,平日里他早便开始抱怨了,但这次他却什么都没有讲,只是默默收紧了手臂,将身体的重量都交付给他。
萧惜走得比平日里快许多,一路未停,不到晌午便回到了山谷中,他将晏宁放到榻上,掩好门,便开始生火做中饭。
晏宁坐在榻上,支开窗子,将头探出去同萧惜讲话:“我们还可以在旁边盖一间书房。”
这山谷比山涧旁宽广许多,只有一栋小屋子看着冷冷清清的。
山谷中天气尚可,北风为山峰所挡,不似别处风雪肆虐,兼之有温泉在此,比山下的为望城还要暖,因而看他支开窗子,萧惜也未管他。
听他这样讲,萧惜的心情似乎很好,温声道:“好。”
晏宁叹了一口气道:“还是等明年罢,冬日里我只想冬眠,一动都不想动。”
这西北的冬日比起江南来,还是太冷了些。
萧惜道:“不急。”
晏宁点点头,道:“是啊,每年盖上那么一间,这样子盖上十年八年,师父那些造园子的书我们也用得到了。”
萧惜失笑:“师父?”
晏宁理直气壮道:“我们都这样了,你师父难道还不是我师父吗?”
萧惜终于笑了,回头望着他,眸光明澈,昨日里的阴霾一丝都不见。
他生得好看,专注地看着一个人笑的时候,让人恨不得把全世界都送给他。
晏宁有些心虚,心道若是萧老先生知晓他的身世,定然不会愿意认他这个徒弟堂客的。
根本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
但他已经不在了,而他们都还活生生地活在这世上,两情相悦,不离不弃,老人家生前未来得及开的口,又怎么能作数?
更何况,晏宁又得意道:“我们可不算是私定终身,我们也是光明正大上禀过父母的,我父亲可是亲口讲过,是他许了我们的。”
萧惜转过身去拾柴火,“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晏宁浑身酸疼,放下窗子,挣扎着把衣服脱了,光着身子冲出去,打算去泡一泡温泉。
萧惜是习武之人,平日里感观最是敏锐,此时却不知在想些什么走神,晏宁跳进池子里,“哗”的一声,他手一抖,竟然切到了手指。
晏宁甩了甩头发,从池子中把头露出来,一眼便看到了那血色,也顾不得自己,急急过来,举着他的手不知如何是好。
萧惜眼神暗了暗,把手从他指间抽出来,温声道:“无事。”
晏宁急了,道:“这怎么能算无事呢!”
萧惜道:“你先穿好衣服。”
晏宁高声道:“你流血了!”
萧惜在粗布上随意擦了一擦,道:“无事。”
便将晏宁往屋子里推,取了干净的手巾来替他擦身子。
晏宁一把夺过来,狠狠地捏住他受伤的手指,厉声问他:“痛吗?”
伤口不浅,皮肉翻滚,几可见白骨。
萧惜看着他,神色平静,平平道:“不痛。”
晏宁像是承受不住痛苦,松开手,弯腰将自己抱成一团,道:“我痛。”
萧惜一愣,眼睛在他身上扫了一遍,似是在确认他有没有受伤。
晏宁眼圈一下子便红了,哽咽道:“你受伤,我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