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心上人和寻常朋友又怎么会相同,他一见到那少年便心中欢喜又酸涩,他看他一眼他便心跳不已,他牵一牵他的手他便浑身颤栗。
偏偏他们在逃亡路上,晏宁与那些商队中人不熟悉,又惧怕蒋慎等人,宗徐叔父被那鲜卑少年砍伤,又忙于照顾叔父,只剩下晏宁跟着萧惜与那鲜卑少年。
晏宁本也是伶牙俐齿的,如今在萧惜面前却时不时的被那鲜卑少年出言调戏,他们一个汉话讲的不好,一个心思沉重又在萧惜面前口拙,居然还能吵得旗鼓相当。
这时那鲜卑少年又留意到他的眼神,向他眨了眨眼睛,悄悄往萧惜身上靠了靠。
晏宁移开了目光。
不多时,韩彬从不远处沙地中跃出,招呼他们道:“这边。”
蒋慎和丁胜率先过去,连人带马都不见了踪影,晏宁和萧惜紧随其后,晏宁刚刚觉得那黄沙扑鼻而来,便被人掩住了口鼻,揽住腰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那鲜卑少年被捆住手脚,虽然看不见,也知摔的不轻,大声叫唤起来,前面韩彬点了一只火折子,将他手脚解了,那少年天不怕地不怕,居然是个怕黑的,这时也不管萧惜,却拖着韩彬的手不放了。
那商队诸人也跟着下来,不禁啧啧称奇,他们落下的地方有不少动物尸骨,大多已经白骨化了,想必是刚刚为风沙掩埋时失足落下来的,时日一久,常年出没此处的动物都知绕道而行,因而除了韩彬这样会遁地之术的人,也绝难探进此地。
待晏宁踏进地宫,萧惜便收回了放在他腰间的那只手,韩彬道:“我只向内探到水源,岸边有水草生长,应是活水。”
蒋慎与韩彬在萧惜去放火之际便趁乱盗了不少食物,多是游牧之人带在身上的干肉馕饼之类,只要有水源,在此处撑过暴风雪不成问题。
一路逃亡,商队中有不少人受伤,直至进入这地宫才放松下来,各人各自清点人数,疗伤不提。
到了地下,那鲜卑少年却似怕得很,寸步不离守着手上有火折子的韩彬,蒋慎讥笑道:“既然知道害怕,又何必要跟过来?回家去不好吗?”
那少年倔强道:“谁说怕了,只是这里明明是沙漠,地下突然出现这样大的一个地宫,一个活人都没有,鬼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东西。”
那些行商之人颇有忌讳,闻他出言已经甚是不悦,那回纥回来的商队有一名姓谢的年轻先生,见众人不悦,轻声道:“小兄弟所言不错,我们从回纥远道而归,历尽千辛万苦却无辜受累,此行注定要无功而返了,这里既是楼兰故国,地下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宝贝?若是能寻得一二,也令我们此行不至于空手而归。”
这楼兰故国在前朝也是有名的西域大国,百年前突然间销声匿迹,想必是受到了突如其来的灾祸,有人这样认为的确也不算错。
商人重利,蒋慎与韩彬丁胜等人却不以为然,韩彬不赞同道:“这地宫里我虽未深探,但所见之处已经是机关重重,岔路极多,我们未被鲜卑人所杀,若是为钱财而殒命此处,不是太过可惜了?”
宗主事已经受伤,宗徐初次出门行商,以叔父为尊,因而并未参与争执。
那洛阳来的商队中有一名女子,颇有容色,原本蒋慎等人以为她是商队带的乐伎,毕竟行商一次出门便短则数月,长则数年,商队中有不少年轻的子弟血气方刚,带乐伎上路也是有的,却不想那洛阳商队诸人对这女子言听计从,竟是这商队中主事之人。
那女子能做主事之人,眼光自是毒辣,向蒋慎等人一礼,道:“在下却娘,问诸位军爷安,不知我们这些寻常行商,缘何无辜卷入这纷争之中,军爷又是如何得知?想救于我等?”
蒋慎默然。
那女子又向丁胜道:“妾身还有一事不明,请教这位军爷。为何要混在商队之中,充作译者?军爷一到鲜卑王城,那鲜卑大巫就死了,此事又是否是军爷所为?”
那丁胜叹道:“鲜卑大巫非我所杀。”
众人一惊,之前连蒋慎韩彬都以为是丁胜在王城遇到了麻烦,才不得不出手杀了鲜卑大巫,没有想到居然不是丁胜所为。
蒋慎问那鲜卑少年:“你们为何认定大巫是汉人所杀?”
那少年道:“是大巫自己说的。”
原来他们发现大巫遇刺之时,那大巫还余一口气在,只道是汉人所为,汉人看鲜卑人都觉长相相似,鲜卑人看汉人也觉得没有分别,因而将城中汉人悉数抓起来待那大巫辨认,但没想到大巫很快便去世了。
那玄衣大巫在鲜卑地位极其尊崇,大月可汗离帐,莫斤如今抓了的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本想待大月可汗回帐再做定夺,却不料被他们将人劫了,现在不知鲜卑王城中乱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那少年反而解气,眉飞色舞道:“不管是谁杀的,总归是让可汗和莫斤不高兴了,他们不高兴我便高兴。”
鲜卑人与汉人交往极少,他们只知这少年出身贵族,却猜不出他身份,见他是从王帐方向而来,本猜测他是大月可汗的子侄一辈,却不料这少年言语,似是莫斤要杀他,还与大月可汗有旧仇。
萧惜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们知问这少年名字定然也是假名,因此一路上也并未追问,果真,那少年道:“你们叫我阿殊好了。”
丁胜暗暗摇头,看来是不知道慕容部有无叫阿殊的贵族了。
晏宁道:“阿输,你是比武总是输,才叫阿输吗?”
那阿殊不明所以,愣愣的看着晏宁,晏宁一路上被这鲜卑少年调戏,有输有赢,但从来没让他无言以对过,现在终于扳回一局,不觉神采飞扬起来,眉宇间都带着难得的小小的神气,萧惜看到,嘴角不禁也跟着翘了起来。可惜那火光昏暗,晏宁并没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