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已经哑了。
腊八时晏宵入宫谢恩,圣上夸赞了几句,给了个五品京备副使的闲职。
面子上看起来是好的,但陛下给晏府的东西赐到了,恩旨却写的意味不明,阴阳怪气也是真的。
晏夫人来信哭诉了几回,晏宁也都当做不知。
往年家中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呢,晏宁想。
旧年里早早便要出城祭祖,三娘不肯起,穿衣服都不肯睁眼,母亲用大氅斗篷将她包好了,大哥抱着她,晏宁和四弟围着她打转,不论怎样耍宝,她都不睁一下眼睛。上了船,人又立刻清醒起来,正襟危坐在大哥身边,活像那年画上的福娃娃。
年年的新衣都是堂姐做的,晏夫人叫她不要费神,她也不肯听,道年不能在娘家过,想到弟弟妹妹们穿的衣服是自己亲手裁的,心下也是安慰的。
往日里见的勤,衣服都合身,今年从扬州寄过来的新衣却有些大了,想必是堂姐估算,拿不准这半大少年一年中要长多少的个子,索性做大了些,也方便无双再改。
这个年因而也是惨惨淡淡的,晏将军白日里要在关中与将士同过,晚上回来已是迟了,窈娘年幼,晏宁叫柳无双带她早早睡了,他自己在家中等父亲。
边关清苦,柳无双尽力做了一桌酒菜,也远远不如旧年时节。
父子二人心情都算不得好,晏宁陪父亲浅浅饮了一点酒,晏启便催晏宁去歇了。
外面飘了大雪,在地上铺陈了厚厚一层白,晏宁不由得想到那个冰雪之色的少年。
晏宁在院中停下了脚步。
远处偶有爆竹三两声,这一年动荡不安,也安安稳稳的过去了。
晏宁突然向父亲道:“我不想娶亲。”
晏启以为他因晏宵之事伤怀,道:“你年纪还小,不必考虑这些。”
晏宁低低道:“窈娘知道自己不会嫁人,我也知道自己不会娶亲。”
晏启默然。
柳无双心巧,请人采买了玄色的毛皮,将萧惜送的白狐皮缀在了领间给晏宁做成大氅。
雪越下越大,晏宁抚了抚寻那脖间的白狐皮,那毛皮很暖,他的脸却是冰凉的。
仿佛过了很久,久到他觉得那风一下一下吹到脸上像刀子一样,才听晏启道:“阿宁,早些去睡吧。”
晏宁不动,少年站在院中,天地间仿佛只此一人。
因着过年,柳无双将家中的灯都换过了,那烛火映着红明瓦,不见喜气,反而更衬得这北地荒芜。
晏家不需要儿子个个都出色。
晏宁幼时体弱,未能打下根基。陈娘子到晏家时他已七岁,虽然后来调理得当,但他性子已成,晏启喜爱他稚子童心,也未加苛责。
晏家已有长子惊才绝艳,幼子良质美材,大女儿温柔贤淑,连小女儿都聪慧敏达,保得晏宁一世无虞,做个富贵安稳的闲人,应也不是什么难事。
晏启叹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晏宁回身,向父亲重重一礼,头伏在雪中久久不肯起身。
晏启上前一步将他拉起来,用袖子拭去他头上沾湿的雪迹,道:“我不为难你大哥,又怎么会为难你。”
“阿宁,先父从龙之前是江湖中人,过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晏家的日子,每一日都是赚来的,嫁人不嫁人,娶亲不娶亲,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小剧场二:
窈娘:“我为了不嫁人有多努力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