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是普普通通的一间书房，有电脑桌和内嵌进墙的书柜。书架上多是医学相关文献，全是他连名字都看不懂的书。此外有一格专门用来放些奖杯，水晶的银质的，高高矮矮让人眼花缭乱。
原本瞟一眼那些个他听都没听过的大赛就打算移开目光，可是奖杯上刻的名字让他愣了愣：颜祁。
不是某一个，这些琳琅满目的奖杯上，只要刻有中文名都写的是“颜祁”二字。
是学校登记错工作人员的名字概率大些，还是众多医学比赛相继失误的可能性多点，他无暇思考。机械地用刚配出来的简易钥匙重新给书房上锁，他按原计划出门，去网咖找张乐菲。
五人局他都不在状态，对面花式感谢，他也没心情喷回去。
张乐菲扯下耳机，转身看向他：“她就让你这样魂牵梦萦？”
程鹤僵硬地摇头。手上发一句抱歉，就下线了。
他也不离开机位，打开搜索引擎，输入“颜祁”、“医生”，庞杂的信息席卷而来。颜祁是九院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副主任医师，曾经还是九院的形象代言，照片被贴在大堂的墙上。颜祁相关的一向都是正面报道，直至三年前，某条“男医生公然穿女装，影响社会风气”的新闻——此前的所有配图，颜祁都是位温文尔雅地微笑着的年轻帅气医生。
那是时间最新的“颜祁”相关检索结果，此后他是怎么成为“颜绮”的，稍微遐想一下程鹤就浑身鸡皮疙瘩。
再多想一步，他又觉口干舌燥。关掉浏览器页面，丢下一句“我回学校了”就跑出网咖。
张乐菲被他这句话整懵了，手一滑送了人头。她在复活之前扭过身子去看程鹤用的机子，打开浏览器，翻出历史记录。
西南角的矮墙，一年半以来他都是朝外翻，爬进校园倒是有些吃力，他身后的伤更是雪上加霜。
他当然不是回来上课的，一进学校就朝树荫下的医务室去。到了门口才想起该装可怜博同情，扶着门口佝偻下背，一步一挪地进。
颜绮仍旧垂眼编辑学期总结：“翻墙的时候不是挺利索吗？”
她这张脸瘦长却不显刻薄，鼻梁挺翘眼窝深邃，一双剑眉平而直，配着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是女子少有的英气。
“颜祁”的照片与她的脸重叠，但不论是那张脸，都算得上一等一的冷艳。
“怎么，还冤枉你了？”她停下手头的工作，抬眼去瞧倚门框的少年。
程鹤被这一眼看得回魂。他继续装模作样地扶着墙磨蹭到屏风后的床上躺下，“这不怕你孤单，千里路迢迢地赶来与你做伴嘛！”
自此，医务室的某病床总是被人霸占。颜绮不知不觉地轻松不少。那些个高中生原想说“被程鹤打的”，瞥见正主就在床上趴着，只得噤声。最好用的由头无效，前来瞻仰美女校医的学生人数与日俱减。
程建国于程鹤的要求仅在“莫要惹是生非”这个层级，听闻他连续数月没在校内揍人校外干架，自然是欣喜的。不过这份乐没偷着多久，某日晚餐，程鹤沉默半晌，忽然灵魂发问打得程老先生一个措手不及：“爸，我要是带个人妖回家你怎么看？”
又是一顿皮开肉绽，程建国以实际行动表达：敢带回来打断你的狗腿！
“怎么又整成这样？”
“因为向我爸坦白我喜欢人妖。”这样的话，程鹤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他只是偏过头，“你们女人不懂，一山不容二虎。”
颜绮手上棉签由于憋笑而微微颤抖。
“……想笑就笑吧。”
向来冷艳的美女校医放声大笑。
天气渐渐转热，为防伤口灌脓，程鹤半脱着裤子趴病床上。毕竟露出屁股有些尴尬，颜绮体贴地拉上屏风把他遮得严严实实。
或许是消炎药有助眠成分，他很快又坠入梦乡。隐约间听到有人在喊他名字，皱皱鼻子慢慢转醒。
“别唬人了，学生娃都在上课！”这大叔谁啊？
程鹤还没提裤子就揉着眼从屏风后走出来，所见令他刹那清醒，怒喝到：“我老婆你都敢碰？！”
他随手抄起屏风作势要砸，大叔吓得落荒而逃。
放下屏风，刚才脱口而出的称呼让他后知后觉地回头想解释点什么。颜绮头发丝儿都没乱，只是看向他时脸倏地红了。
程鹤：？
颜绮扭开视线：“穿好裤子再说话。”
遛鸟而不自知的人连忙逃回屏风后。
“其实你不出声，他也不会怎么样的。”
裤子拎到一半，“经常遇到这种事儿吗？”
“你在担心？”许久没等到回答，她又自顾自打起字，“放心吧，现在还没有过谁能强迫我。”
系好裤带就倒回病床上，虽然颜绮满腔不在乎，可他稍回想一下都心有余悸。
明明都慌张到喊我名字了，为什么要死鸭子嘴硬啊。
程鹤愈发变本加厉，甚至大清早的蹲守校门口等颜校医，放学了再送人离校。
有同城的跟他们线下见过面，纷纷滴滴张乐菲，问鹤大人最近怎么不在线。
张乐菲带点调侃地在群里回，鹤鹤成护花使者了，见色忘友。
程鹤头像是他妹妹小时候的大头照，众人看图说话，纷纷幻想程家有女初长成，感叹有妹妹的人就是赢在起跑线上了。
一群人嗷嗷叫着国欠妹，张乐菲嘴角抽搐，不多做回复。
高二学年的期末考试，失踪人口程张才总算是出现在教室。作为向来只在榜单上现身的幽灵，他们自打踏入教学区就引得成片侧目。
张乐菲呵欠连天，一看就是昨儿个又通宵了。
他俩不在同一考场，考试结束张乐菲专门去找程鹤：“有时间上个线吧，我们服里几乎全是你的云妹夫了。”
“找时间会去修理他们的。”程鹤额上青筋暴起。
“喂喂，别这么自私吧，颜美人在怀就让出小念念呗。”观察到程鹤嘴角有一丝丝上扬，她继续道，“不论你选择什么，作为哥们儿我永远挺你。”
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程鹤愣神片刻，旋即笑着撞了下她的肩：“谢哥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