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台令又将头埋在房疏怀里,不以为意地闷哼一声。
不接此话,说:“昨天提起你时,皇上说你有些不懂事儿……你离那些后宫争斗可得远些,特别是朱常洛!那小子对你的想法不干净!他爹就和一群太监经常厮混,他娘的,这还有遗传?”
听他这么称呼当今圣上,房疏好气又好笑,“你是哪里遗传来的?也没听沈大人搞什么娈童?”
“要不怎么说你是狐狸精呢?勾魂儿得很!”,霍台令拂砂他的腰侧,笑容也带着桃色,又开始卷食房疏的意识。
幸好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迅速将纠缠一起的两人分开。
霍台令被人扰了兴致,火气有些大,“谁啊!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看我不把你骨头都抽了!!”
听得黄庸怯懦的声音,“大……大人……,是我,都督他们准备要走了……”
都督就是麻贵。
连黄庸哽下口水的声音都听得清,“您和……和房大人应该起来了,都快中午了……从来没有起得这么晚,我都担心出事儿了。”
房疏急忙起床,本来想再穿上那身带着酒气的衣服,霍台令却从一旁黑木箱里拿出一套青衫,“我之前让人做的......可能有些大了,你现在太瘦了些。”
房疏看着那薄绸制成的夏衫,“你什么时候找人做的?”
霍台令有些羞怯,“去年......你不是只有一套青衫,打了补丁,还洗得发白,那时候我就让人做好了.......我都差点忘了。”
做好之后,有些自怨自艾,像自己在倒贴讨好一样而且一句话都没有的交情,找不到理由送人,就放在了箱底,没想到还有用上的时候。
默然无声,房疏穿上了新衣,“是大了些,不过也还好,谢......谢谢。”,指尖还有些发抖。
房疏的头发还是霍台令挽的,“这里都是大老爷们,这都不会儿?每天真要批头散发了。”
“我就是总也不挽不好......连祁闹子都比我会些。”
“尔良呢?好久不曾见他了?以前你们两主仆可像个连体婴一样!”
“......他朋友来寻他,我放了他假,与朋友游山去了......”
霍台令扎好了他的发带,“朋友?九莲教的朋友可有些不妥,劝他不要结交些狐朋狗友才是。”
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他们眼睛。
“放心,这事情也只有我知道......我还怕连累了小妾,以后没人给我暖被窝怎么办?”
“你之前不是说你有亲信吗?是谁呢?”
霍台令故作思考,“在朝鲜威胁你的事儿?”
他还知道是威胁。
嗤笑一声,又说:“我怎么会告诉别人,当时可怕你那条狗......尔良会使阴招。”
“你若再说他是狗,我会把你牙齿打掉!”,房疏顿时生了气,“下次见他,请你道个歉。”
霍台令只翻了个白眼,也没有再说话,若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两人免不了又要冲一顿。
两人收拾妥当,便出门送了麻贵一行人出了京城,临行前为明日不能参加霍台令的喜宴而深感抱歉,霍台令让他别放在心上,也说自己还没有尽到地主之谊。一路寒暄到要离别时,麻贵最后说希望若有机会两人能一起去大同右卫看望他。
两人异口同声:“一定!一定!”
季金另有安排,听说不日便会启程去平乱播州,但他在朝鲜的那些事儿也被其它言官说给了皇上知道,虽然皇上没有说什么,但是昨天进宫面圣还是吃了些软钉子,这些问题都归咎到了房疏身上。私下的仇恨是又深了一步,这次季金学聪明了,一直做的面无声色,房疏每次和他对视的时候,能看出他的恨意,房疏也是不杵的主,回敬的眼神也是杀意十足。
房疏准备回府换官服再去六科,与霍台令分别时,房疏说:“明日.......我就不去参加你的“喜宴”了。”
霍台令淡淡说:“也罢 。”
第二天,房疏让祁量准备了一份送给简蕙莲的礼物--一件大红遍地锦五彩妆花通袖袄,一件百褶孔雀翎夏裙,还有些胭脂珠钗和耳坠首饰。
这些东西送到明止奄时,霍台令问:“我的礼物呢?”
祁量讷讷说:“房大人没说......”
“那你快滚吧!”
明止奄内热闹非凡,教坊司的歌舞乐姬莺歌燕舞。香腾瑞霞,千枝画烛流光;花簇锦筵,百盏银灯散彩;人头攒动,众人说笑不断。
但有几人是来真心祝愿新人?都忙着来结权交友了,不过祝福什么的,霍台令也没有想这些,只想把动静闹大些才好。
真心来的闻玄青和曾凌天也只是坐了一会儿就走了,霍台令让他们喝点茶水,曾凌天似乎有些拘谨,说:“看你成亲,我......真的有些高兴”,曾凌天是真高兴,又说:“高兴得好几天前就没有睡好了”,拿了一个木盒子递给了霍台令,“这把匕首是我大半月前就开始锻造的,你十三岁的时候不是说你想要一把我亲自打造的匕首吗?当时师父受了任务实在太忙了,一直没有抽出时间......现在为师又只有一支手,造得有些粗糙了,但是你也别嫌弃,刀锋还是锋利的,哎.......你现在要什么宝刀都有......这确实有些寒酸。”
霍台令低声说:“原来您还记着呢?”
九岁那年,“师兄!!师兄!!刚刚师父给我买个了波浪鼓!”,小玄青瘸着腿跑到小台令身旁,脸上眼泪鼻涕和泥土混成了一块,脏得出奇。摇着波浪鼓,叮叮咚咚。
其它一同训练的同门师兄嘲笑小玄青,“刚刚‘大小姐’负重爬山,跌了个狗吃屎,哄不好,骂了哭得更凶,有个波浪鼓就笑成了个花猫了!”,都围着他,捏他的肉脸,看他长得小姑娘又爱哭,都喜欢逗他。
小台令擦了汗,拨开了那堆糙汉子,看了他跌破的膝盖,“你没事吧?我带你去敷点药吧......”
留下那堆人,有些扫兴地议论:“臭小子,像个小大人似的,怎么感觉不爽!”
半夜小台令起了夜,看着小玄青枕头旁那波浪鼓,拿起来,蹑手蹑脚,走到门外坐在石阶上学着小玄青白日里的模样摇拨着,结果第二日因为打扰别人休息被师父罚跪了两天。
十岁那年,师父在街头捡了只三色花斑流浪猫给小玄青喂养,每晚小玄青都喜欢抱着它睡,十分亲近。可对小台令十分抗拒,在几次小台令偷偷从食堂拿了几次鲫鱼喂它之后,似乎也不抗拒小台令,给他摸头扶肚。
结果有次那猫被鱼刺卡住窒息丧命,小台令吓得呆楞。小玄青知道后,哭了几天几夜,虽然没有指责小台令却更让他自责。
曾凌天便给他扎了一个布偶小猫,但由于其形可怖,双眼错位,一大一小,不仅没能安抚小玄青,反而惊悚太过,小玄青一把扔到了窗外。
晚上小台令又捡了回来,放在自已床下,前半个月每天晚上夜深人静之时就会拿出来一直说:“对不起........”,又会将布偶小猫搂在怀里睡觉。
端午节,司里请了老婆婆来清洁,便将小台令床下那沾了泪渍泛黄的布偶当成垃圾处理了。这个端午节小台令一直闷闷不乐。
十一岁那年,曾凌天只带了小台令出府游玩了两天,两天夜里小台令盯着小玄青空落落的床,心里也空落落。
十二岁那年,小玄青得了一把曾凌天亲自做的一把匕首,说让他防身用。“师父!也给师兄做一把吧!我们的兄弟刀!!”,小台令一听,有些期待,只是闷不做声。
曾凌天指着院里武器架上的马刀,“你以为台令和你一样?他更喜欢的是那种大刀!”,小台令一听,走到刀架旁像应证师父所说的话一样,拾了把马刀,练习起来。
他从来没有说过他喜欢什么。
“师兄好厉害!那刀好沉的!!”
十三岁那年,曾凌天看小台令个头窜得有些快,说:“让你师娘给你做一身衣裳吧,裤子都短了一截了。”
“不......不用了。”
曾凌天问:“那你想要什么?你这小子怎么也不说!”
霍台令沉闷了许久,说:“我也想要把师弟的那种匕首.......”
曾凌天脸了没有什么表情,只答了声:“喔。”
过两天,师娘还是送了衣服来,师父也去了应天府办事,匕首之事再也没有提走。
曾凌天苦笑一下,“人虽然年纪大了,这些事儿还是记得的。”
“记得.......也到现在才做......”,霍台令苦笑一下,他说得小声。
闻玄青也提了个木盒子,“师兄,你以前不是经常给我带你喜欢的三鲜和东坡肘子吗?我学了半个月,总是做不出那味儿,想起在朝鲜时,我收了小西行长酷刑养伤那段时间,复炎给我吃过他熬的三鲜,和那时候的味道一样的!我前两天去向他讨学了两招。当然……你这山珍海味都吃惯了,这都是粗糠腌菜了,不好吃,倒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