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处?别看他面如清霜,就怕此人胃口不小。不如想办法了结了他。”
“哈哈,您什么把柄都没有抓到他的,就想了结?眼下稳住他才是稳妥之计吧,他一个翰林院编修,胃口能大到哪里去?您老人家可别犯了糊涂!”
沈一贯细细一想,“找个时间会会他。对了.......你这是心仪上了哪家女子?就是天上神女,也能给我儿求来!”
“神女?”,房疏那清秀的脸慢慢浮现在霍台令脑海里,又想起昨夜他哭着求饶的表情,一阵血气上涌,闭上眼揉了太阳穴,“我看那郑贵妃不错,您也能求来?”
“说正经的!你这荒唐话让别人听了,十个脑袋也不够你掉的!!”
“那我也不要什么神女了,你那十七夫人也不错,不如给我?”
沈一贯猛得拍桌,砚台也抖了三抖,“你真是越来越荒唐!上次十一夫人的事情,还没有和你计较!你这背德□□的事情是越做越上瘾了?”
“这可能是祖传的,您说是吧?这爹爱搞尼姑,儿爱弄后娘,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你真是.......!”
“这平易近人的沈大人可别动肝火!小的这就告辞!”
霍台令刚开了门,沈一贯又语重心长地说起来。
“台令......虽不知道你今日为何拆了典司苑,典司苑背后是九莲教,你得罪了不少了人!九莲教背后是赵志皋。”
赵志皋是内阁首辅,表面是老实巴交,可哪有老实巴交的人能爬到如此高位?这背后党羽也是不少。
“我怕他们?”
“怕你迟早得自食毫不顾忌的苦果!”
霍台令摇了摇手,“那希望沈大人能活着见那天!”
那天下午,尔良陪宝鸿林去典司苑谈一万块金丝银线方丝绸手绢的交易细则,一开始接手生意,凡事都得亲力亲为。路上有些口渴,去了茶楼喝茶,就听得说书人讲起了典司苑被抄一事。
茶楼里虽人影错落,听起书来,完全不觉嘈杂。
说书人手持竹扇,讲得起劲,“都说这美人乡是英雄冢!果然是万试万灵,昨儿芝兰探花与食肉鹰——霍提督在典司苑就起了冲突,那霍提督相好——情欢姑娘就是起因,原来是霍提督抓住了芝兰探花与情欢姑娘偷欢,但见那情欢姑娘藕臂紧缠芝兰探花……”
接下来就是一段床闱春色,尔良脸色铁青,“我得去看看少爷!”
宝鸿林拉住他,“我与你一同去,反正典司苑被拆了,这单生意也做不成了。”
路上尔良行色匆匆,宝鸿林有些气喘吁吁,“尔……尔良,你等我一等!”
一到明止庵,就刚好碰上出门的房疏和祁闹子,房疏脸色不好,苍白疲态。
祁闹子一见宝鸿林,一改常态,也不见宝姑娘了,直接称呼宝老板,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紧贴着谄媚,嘘寒问暖,问昨夜里吃了什么,今儿早上又吃了什么,家里受没有受委屈,需不需要自己帮忙,一开始宝鸿林还有些怕他,一阵絮絮叨叨,把宝鸿林弄得有些烦。
“少爷……你这是去哪里?”
“刚刚袁大人派人来传口信,敬州升了千户,奉命带人前往平播州杨应龙叛乱,前去送送他。”
杨应龙本为播州宣慰使,由于进献了许多上好木材,被认为是很有能力的土司,野心便有些膨胀,开始扩大自身权利,其余五司不堪其扰,上奏弹劾他的罪状。本来也将其逮捕了,又因为防御生苗需要播州土兵,让让他戴罪立功。
所谓奸生杀,杨应龙与同僚之妻交往甚密,同僚之妻不久产下一子,张应龙正妻张氏嫉恨不已,引起了杨应龙的杀意,在自己小妾怂恿下将妻子杀害,土司夫人为朝廷诰命夫人,乃朝廷命官,谋反之名坐实,朝廷严提勘结杨应龙,拟以斩首之刑,杨应龙才怂了,正值倭寇开始入侵朝鲜,又是自告奋勇带兵抗倭以戴罪立功,又是缴纳白银二万两。结果倭寇退出朝鲜,拒绝被勘结,在播州横行暴敛财,最后朝廷出兵被播州兵击败,当时身为兵部侍郎的邢玠怀柔招抚杨应龙,结果他次子杨可栋被重庆府扣押为人质,等缴纳完四万两黄金才放,结果没两年杨可栋死于非命,由于赎金没有缴纳完,尸体也没有还回,这可彻底激怒了杨应龙,便开始挥兵造反,一路攻打到贵州,贵州全军覆没。
房疏看宝鸿林不堪祁闹子纷扰,上前打断了祁闹子,问:“鸿林,近日可好?没曾想,你这么短时间就稳妥了这些。”
“也是拖房大人的福,指了条明路,之前在京城也有些朋友,拖他们慷慨解囊,将之前三弟搞砸的生意漏洞都补上了,现在我倒是欠了一屁股债了!哈哈哈”。
房疏:“这些对鸿林来说可都是小钱,小付出而已。”
“我说笑而已,大人无恙?看您眼睛有些微肿……”
“晚上有些睡不好,无碍,鸿林也瘦了好多!可要照顾好身体。”
两人又左拉闲扯了一阵,尔良一旁不说话,一直静默着。
一路上,宝鸿林一直在说最近处理的生意,说着说着就提到了典司苑那万条方丝绢生意,一时口快就说了典司苑被抄之事,宝鸿林真想给自己一嘴巴子,明明来的路上尔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提及此事,房疏无事便可。
房疏一听,“典司苑?昨天不是才好好的!”
宝鸿林舌头开始打结,脑袋成了浆糊,“我……也不知道……”
祁闹子横插两人中间,“我知道!今儿一大早霍大人带着一群人就去了典司苑,听其它人说是要抄了他们!”
房疏心惊,昨夜霍台令并不是说的气话,他真做了,他这是为哪般?
祁闹子还在絮絮叨叨,“典司苑后面可是有人的!九莲教和神秘内阁大臣为背后东家!霍大人也是横,驾贴都不拿,直接抄上门了。”
“那情欢姑娘呢?”
宝鸿林看一旁尔良垂头,叹了口气说:“被发配随军了……收刮的金银也用于播州之乱的战资……”
祁闹子根本不看脸色,见了空闲就要插嘴,“这下霍大人怕是得罪不了少人!可要热闹一段时间了!”
招来房疏一记瞪。
“房大人别恼我呀!我看霍大人这次是……树千敌也要除情敌!佩服佩服!!”
这话进了房疏的耳,心里砰砰跳了不停,祁闹子眼里闪着贼光,一切都瞧得明白。
尔良一听,将祁闹子推开一旁,“闹子!你贼话多!”
祁闹子又只能围着宝鸿林了。
入了袁召府上,叶敬州正试穿他一件玄黑盔甲,他面色红润,内穿烈烈红衣,好不意气风发。
一旁站了一几个家仆,袁召也在一旁,一身灰白绸袍。他身旁侧立一女子,女子十五六芳龄,青丝疏成丫髻,斜斜两只翠簪。上穿水色嫩衽下搭碎花褶裙,裹了一对三寸金莲,生来是大家闺秀面容,恬静大方,像一汪春水染了初阳。
自从房疏一进屋,女子的视线时不时就黏在了他身上,只是房疏只顾着和叶敬州话别,只进门对袁召和女子行了恭敬之礼,之后便没有注意她。
等房疏与尔良替叶敬州高兴完毕,叶敬州高兴万分,拉着袁召说:“多亏袁大人上书举荐!要不恐怕还得在京城多待些时日了!”
“敬州一腔热血,岂可辜负!明日一去,万般小心才是!”
房疏又问白莲会事情,叶敬州说:“近日全无消息,前几日与尔良一同暗中堪查,他们想人间蒸发了一般……”
尔良也一旁点头。
房疏:“不可掉以轻心,敬州不在,袁大人安危……”
袁召一旁笑了起来,“我一朝廷命官,没有敬州还有他人嘛,无事的!喔!对了,这位就是我之前提起过的表妹——郑晚寒,家中在京城做着小本纸墨生意。”,他又侧头对郑晚寒说:“这便是我常与你提起的芝兰探花——房疏,是不是一表人才?”
房疏:“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郑小姐名字也是豁达!”
郑晚寒面带笑意,“芝兰探花其实我是见过的……上次您与董大人比试时,我就在桂香修客居二楼凑了热闹,不仅人如芝兰玉树,文采也斐然!”
这事让房疏心头赧然,“让郑小姐见笑了!此事不提也罢!”
料是个有眼人,都看得出这郑小姐是瞧上了房疏,她眼神里的炙热是不加掩饰,房疏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心里有些怨起了袁召的说话算话。
宝鸿林打破尴尬,“我知道郑家的出岫文房四宝庄,可不算小本生意!做得也算大,宣纸砚磨质量是上成!深受天下文人居士喜爱!”
郑晚寒得体大方,“哪里!就是低贱商人,哪能和各位大人想比?别嫌弃我们这浑身铜臭才是!”
“哈哈,要说铜臭味只有我了,郑小姐才女的名声还是听过的!”
祁闹子看宝鸿林这样说,忙着拉进关系,“我也铜臭味大的很!和宝老板一个味儿!”
宝鸿林不知道今天祁闹子是吃了什么药,一反常态,房疏低头俏声说:“这是想巴结你,讨些好处,别理他!”
最后袁召招待他们吃了个素晚宴。
回去路上,祁闹子颇为不满,“怎么当官都喜欢装穷!没酒就罢了,连肉腥都不见得一点。”
“若你当官不知道贪成啥样!”,尔良的温和在他面前也只能瓦解。
“我贪是有些贪,但是也很仗义的!房大人还欠我二十两银子我都没有说什么?!”
宝鸿林:“房大人什么时候欠的?我还你吧!”
祁闹子两眼又放光,“那成,明日我就上门拜访宝老板?!”
“鸿林你别管!我欠的钱,哪用别人来还?!”
祁闹子整个人又焉儿了,“都是为了打听宝鸿河的消息才花的钱,宝老板还不也正常?!”
“你真是管不住你的狗嘴?!”,急得房疏追着他打,祁闹子像猴子一样,一溜烟串得没影儿了。
夜晚空巷里,只留下他的声音,“改日去宝老板府上讨钱!!”
在宝鸿林再三追问下房疏才说了前因后果,真让宝鸿林又是内疚又是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