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军杀人入了城内,刀剑入肉声混合惨叫声散落于城内各处,尸骸也铺了满地,叶敬州带领手下也突破了左门,在城里与杀红了眼的房疏碰了头。
“少爷!”,尔良拉住妄想只身独闯向城中心的房疏,“稍安勿燥!等着军队再去捉小西行长!”。
少爷有时候过于冷静,有时候又过于莽撞。过于冷静时往往心绪受到极大的波动,过于莽撞时通常就是不服气。
“再迟,他就可能跑了!车军缺点就是慢了些!”,房疏现在等不及了。
城内尚未逃跑的大部分日寇基本都被车军绞灭得差不多了,这种以车当盾,攻守兼备的打法让日寇很是头痛,但他有优点也有缺点,行动慢了些。
叶敬州屠杀了这一隅的日寇,转身对房疏说:“若房大人执意要前行,我们一起吧!”
尔良看这两个人怕是疯了,“你们两个!”
叶敬州哈哈大笑,秀气的眉毛弯得好看,尔良知道这只是他蒙蔽外人的皮囊,他也是一头狼,还是领头狼,“人生难得能疯几次!房大人,你说是不是?!”
房疏眼眶微红,这样的他尔良也很少见,多半是被鲜血刺激地兴奋,房疏也笑了:“敬州!”,他左手将剑别于身后,伸开右手,叶敬州看懂了意思,也伸出右手,尔良只看着这两个男人迎着阳光击掌,恣意潇洒。
房疏说:“就我们俩杀进去!”
尔良一看,心中无奈,“带上我!!”
叶敬州不仅为人仗义,武艺也是十分了得,因为从小喜好打抱不平,从而开罪了乡绅恶霸,阴差阳错走上了从军的路。
他们三人,一路杀到了城中心,倭寇士气大乱,一时竟若无人之境,小西行长应该是还没有来得及逃跑的,各路军情禀报均未见过此人。
从小西行长府邸里冲出十多个彪形大汉,站成整齐一排,举着野太刀,房疏见过,他们是小西行长的贴身护卫。
他们身后出现了一个对房疏来说还算熟悉的身影——小西行长,他看着房疏然后叽叽咕咕大吼了一句,那些大汉突然怒气值飙升,面红耳张,瞪着房疏,似乎要把他剥皮喝血。
“嘿嘿!”,房疏低着头冷笑了两声,“小西!你不是要取我的头吗?!到是亲自来呀!”,这该死的小西行长背负着韩先生等这么多条人命!
叶敬州做事说一不二,废话无它,上去就和几个大汉拼杀在了一起,尔良见此,也只能上前帮忙,却不料房疏钻了空子,直直向屋内的小西行长冲杀去。
刚刚冲进了门就被一拳打翻在地,房疏赶紧起身,躲过了下一波攻击,嘴角火辣辣地疼,明显感觉到口腔内流血了,快不得小西行长如此无所畏惧,原来是还有两个王牌护卫守着他。
房疏紧紧握住风光,看这两个武士,直觉是打不过的,他清醒了大半,热血澎湃也凉了大半,尔良和叶敬州还在和那十多个大汉纠缠,莽撞了一回,真可能没命回去了。
面对着两头野兽的虎视眈眈和暗影处小西行长的阴笑,房疏有些怯场了,连着后退了两步,却撞到一堵肉墙,房疏下意识用手肘击打对方腹部,却被死死扣住,对方力气太大,房疏动弹不得,为了自己一时冲动,就要英年早逝了。
“娘的!谋杀亲夫?!”,房疏猛地抬头望见一个满是青茬的下巴,他从来没有觉得霍台令这么亲切过。
“霍……霍台令!”
霍台令放开他的手,手持绣春刀,“没吓尿吧!就你这样还学别人冲在最前面!真不知道自己斤两?!”
衣服上满是血渍还喘着微重的粗气,看来霍台令刚刚是经历了一波厮杀。
这自傲的家伙连盔甲都不穿,就穿着黑色束身便衣。
房疏被他这一说,心里不服,又重新燃起了斗志,站到霍台令前面,作好攻击准备,“我几斤几两也轮不到霍大人说三道四!”
真是个关键时候就犯糊涂的糊涂书生!
那两名武士分头像两人袭击而来,还没有等房疏回头神,霍台令将房疏拉到身后,一人单挑二狼,这两个武士绝对是倭寇里的顶尖武士,刀法如流水,势如虹,看得房疏花了眼,刚刚自己的估计是没错的,自己真打不过他们。
事实证明霍台令是真的强,不过面对敌方一级高手,他还是挂了彩,腿部受了刀伤,拉出了一个豁口,房疏有些急,想上前帮忙,就被一旁阴了半天的小西行长拦住了,小西行长胡咧咧的吼了一句,房疏听不懂,配合着他吃人的表情,房疏心想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看架势,他是真要亲自取自己人头了。房疏武艺不算高,也不算差,而小西行长商人出身,嘴上功夫还行,这武艺上面也和房疏差不多是个半壶水。
两个你来我往的击打相对于不远处的打斗显得笨拙许多。
霍台令这边暂时僵持住了,实在腾不出手去帮那个轴书生。
那两个武士由于担心小西行长,有些急迫,露出了破绽,霍台令只一刀就切断了两个人的喉咙。
又小声念了一句:“善哉!善哉!”,并不是他真舍不得杀人,只是这句话就像饭前祷告,而这就是杀人仪式的结束语罢了。
两名武士倒地不再动弹。
突然一阵天崩地裂,房屋倒塌,霍台令上前扑倒房疏,生生替他抗下了一根粗壮的横梁,耳边是霍台令的闷哼,霍台令说:“我刚刚让神机营的人半个时辰后对着城中心放炮,看来是到了时辰了。”
房疏一时间顾不得什么小西行长,什么炮弹,他连忙扶起霍台令,擦拭着他嘴角的血,“没事吧!你没事吧!!”
小西行腿部也被一根横梁压住了腿,痛得他直呼气,看着房疏的恨意逐渐增加。
霍台令余光注意到了小西行长的动作,房疏丢下霍台令上前就拉住小西行长,霍台令也上前拉住他。
意外的,三人都坠入了黑暗,眼看头上光亮消失了,跟随他们下落的还有废墟瓦砾。
从刚刚掉下开始,房疏就紧紧拉住了霍台令的手,此刻更是拽得死紧,两人不敢发声,这里太安静了,外面的打斗声惨叫声都被完全隔绝了。
更可怕的是小西行长也悄无声息,这里是他的暗室,他肯定是了如指掌。
霍台令只能靠听力来辨别危险。本来想挣脱拉着自己的手,却被死死拽住,心里叹了口气,也不想弄出太大的动静,只能任由这温润包裹。
霍台令听见了一阵微小的声音,他扔出腰间随身携带的匕首,先是一声惨叫接着是匕首撞击铁壁然后落地的声音。
听这惨叫,是击中了小西行长了。
随得四周灯火点燃,逐渐亮堂起来,这里真是所谓的铜墙铁壁了,四周全是用厚厚的铁皮围成得密必空间,空间偌大,看起来毫无缝隙。
不远处地上一摊血,还有一只小拇指,躺在血泊里。小西行长捂住右手,拾起地上的匕首。
房疏瞪大了眼睛,小西行长退至壁前,他身旁有个人,被铁锁紧紧锁住,架在一个大铁架上,铁架似乎与大铁盒融为一体,他身形不小,头发凌乱垂着头,不知道是死是晕。
他身穿倭寇盔甲,小西行长用匕首抬起他的头。
“是玄青!”,房疏另一只手握着风光微微颤抖,因为闻玄青的样子实在太狼狈了,嘴唇发白干裂,双眼紧闭,双颊凹陷,哪里还有往日的俊采神丰,只像一具干尸。
房疏冥神都听不出他的呼吸,莫不是真死了?!心里一急,脚向前踏出一步,脚下一沉,一块铁皮凹陷,原来这看似无缝衔接的大铁盒并不是严丝合缝。
霍台令暗道不好,抱着房疏以极快的速朝小西的方向滚去,由于霍台令背部受了不小的创作,在滚动中又被房疏压了几次,实在疼痛难当,手一松,房疏就到了小西跟前,一抬头就看到了小西咧嘴笑。
箭如暴雨从四周铁墙□□出,若是霍台令反应慢了半秒,两人定然成了肉刺猬。
可房疏的情况也不比肉刺猬好多少。
真是自己送了门了,小西也不管不知死活的闻玄青,就着匕首就要扎入房疏头颅里。
“住手!”,霍台令不管他听不听懂了,吼得气势十足,硬生生把小西即将喷薄而出的杀意逼退了回去,权衡了形势,就提起了房疏的脖颈,将他拉在向前挡住,匕首指着他太阳穴。
被撞得七晕八素,回过神才明了,自己被当成人质了。
现在正是杀了小西的最好机会,房疏也顾不得自己,提剑欲刺。
霍台令知道他的意图,低沉的声音响起:“你别动!!别胡来!!”,这个轴书生真是不要命。
小西提膝蹬掉了他手中的风光,并把断指处流得血全部摸在房疏脸上,然后又是一阵大骂,越说越激动,匕首有些下滑,刺破了房疏的脸,房疏不发一声。
小西瘸着腿慢慢朝墙角处移动,霍台令见状,忙上前从护腕从取出银针开了闻玄青身上的铁索,探了他鼻息。
房疏忙问:“活着么?!”
“你还是关心你自己吧!”,零台令放下闻玄青,对上房疏关切的眼神,让他心烦不堪,“还活着的!只是待会儿可能就不一定了,命悬一线。”
小西行长用力拍了一片墙壁,角落里开了一扇门,有淡淡的海风飘了进来。
房疏大吼:“他要逃跑!这是通向海边的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