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木木心里不得劲,并不是张炳元说的话她不认可,而是她觉得自己太弱小,无论家里发生什么事,她都没有资格去提出自己的想法,似乎每个人都要她做个听话的孩子,可每个人都在逼她做自己不愿意做的选择。
金彩妹也站在一边凑热闹:“木木,你也大了,理应有自己的想法,那你自己想想,你爸爸去世那会儿,姑姑们都说可怜你,那她们怎么不付出点实际行动抚养你,,而是把你丢在我家,还有现在,她们知道你日子不好过,你奶奶那些钱她们都说不要…那好,你有两个姑姑,哪怕有一个说把钱给你也行,可她们不还是给你伯伯了……有些事你当时小并不知道,你爸爸生病那会儿,是跪着你舅舅求她养你到十八岁,现在你大了,参加工作了,是好是坏你自己能判断,你自己想,你爸爸当年不跪你伯伯,不跪你姑姑,为什么要跪你舅舅……那是因为他知道,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们一个个都靠不住,根本不可能去带你?”
现在,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理,王木木因为奶奶的意外被夹在左右为难的境地,尤其当外婆说起王大江时,王木木终于忍不住哭了,她心疼爸爸,心疼奶奶,可她现在该怎么办……
偏偏这个时候张娟不懂气氛,跟着说:“我不要你这个钱,你要不放心可以交给外婆保管。”
“你走开。”这一刻王木木终于忍不住了,她这些年所承受的委屈一股脑的全对向了张娟,王木木几乎歇斯底里的冲张娟喊道:“都是你,如果你不找那么一个男人,如果你不对我不管不顾,那她们会不放心你吗?这么些年你关心过我吗?为我操过一份心吗?你找老公的时候问过我感受吗?你一向一意孤行,现在还来假模假样的关心我做什么?”
王木木越说越控制不住自己,她觉得有一把利剑毫无余地的插在自己胸口,即便鲜血淋漓,即便这些话伤害了她母亲,她也不想让张娟心里好过,这些年她一直隐忍,有些过分的话从来不说,怕张娟听不得,可现在想来,她心疼每一人,那有谁真正的心疼过她。
“木木,说什么呢。”张炳元呵斥道:“她是你妈,即便她再不好也是你妈。”
王木木闭嘴了,可仍然一副不服气的样子。随即张炳元语气缓和了下来,他说:
“木木,外公知道你心里苦,可你妈还年轻,她不可能不再找,你还小,有些事等到你成了家有了自己孩子自然就懂了。当然你妈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这些年她忙的在外挣钱忽略了你,外公已经说过她了,她也知道错了,母女俩能有多大的仇,你们好好说,别大呼小叫的。”
怎么好好说。
张娟在这时终于意识到这些年自己对孩子的不管不顾得到了报应,她心里委屈,虽然不知道她委屈个什么劲,但也哭的挺像回事,若是此刻只有她们母女俩,可想而知,王木木必然又会因为刚才的口无遮拦遭到一顿毒打。可近几个月张娟一直靠在父母身边,金彩妹和张炳元有时也会劝导她多关心关心孩子,人都是会老的,孩子才是自己以后的希望,有些事不需要做的太过分,寒了孩子的心,那以后谁给你养老。
张娟本就心志坚硬,她的思想跟家里人不一样,一直觉得只有丈夫才会跟自己一生一世,孩子嫁了人以后有了自己的家和孩子,谁还管她老娘。张娟以自己之心夺他人之腹,觉得自己这样,别人也这样。
张炳元在张娟十九岁义无反顾跟王大江私奔后就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性子,可孩子无论犯了多大的错和不理智,先妥协的总归是父母(个别除外),张炳元金彩妹给了张娟最多的包容,不管她脾气怎么任性都会好好劝导。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倘若还能有父母劝导那真的不知道是幸福还是可悲。张小花赔偿这件事,张炳元千叮咛万嘱咐张娟一定要好好跟孩子沟通,不要心急就说浑话。
而张娟也尽量让自己少说话,可人要烦起来,你就算是哑巴,站在那儿都碍眼,更何况她要说,只一句直接让王木木炸毛了。
张娟心里何其不难过,这种难过更加坚定了她‘女儿靠不住’的想法,可到底她还是顾忌张炳元坐在一边,就算想口无遮拦也稍微收敛了点,张娟说:“你说我不管你,那我问问你,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你现在脑子里只记住我对你所有不好的事,难道我对你就没好过?行,现在也不废话了,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拿着一万块跟你的姑姑们一起生活,要么你就回来跟着我,钱她们给就给,不给拉到,行了吧。”
王木木沉默了,她低着头不知道再想什么。张炳元叹了口气,也不说话了。
张娟还是在逼孩子,用自己在逼孩子做选择。
良久,王木木才想起来说一句:“……我跟你。”
是的,她需要母亲,别人对她千般好万般好,大概都抵不过一个‘妈’字。
最终,那一万钱姑姑也没给,她们用王木木的名字把钱存进了银行,声称等她过了二十岁就把这钱交给她。
转眼2015结束,2016来了。王木木十八岁了。新的一年张娟又回了西昌……还有王木木。
年后,张娟要求周达明在镇上租一间房让两个孩子另外住,孩子们都大了,继续跟大人住在一起很不方便,当天周达明就在街上找了一间屋子,并让张娟去打扫一番,然后在里面搭了两张床,床边各放张桌子让王木木和周玉住了进去。
而后就是给王木木找工作,西昌也有服装厂,可王木木还没来得及找工作,如意酒家的老板不知怎么听说王木木来了,开着小车就到了鞋店门口对着周达明散烟,他对周达明说:“小王有没有找到工作,要不要考虑去我那儿,八百一个月,怎么样?”
周达明抽着烟,大爷似的站在门口说:“别问我,自己问她去。”
王木木怎么也没想到她如意老板会来找他,老板说:“小王要不要考虑去我那上班,小朱还在那呢,她挺想你的,还有我儿子,都没人陪他玩了,就去我那上班吧,反正你去那儿什么都熟悉,工资先给你八百,以后好再给你涨,好不好?”
八百块,王木木做服装每个月也只拿这么多。之前的组长说过,王木木不适合干这一行,她动手能力太差,脑瓜子和手指一样死板板,手脚不快,再努力工资也只能一千左右了。这话说的让王木木挺受伤,后来王木木也想开了,手脚慢就慢吧,以后有机会再换自己合适的工作也行。
其实王木木经常会梦到在如意的日子,会梦到小朱,也会梦到一脸不高兴质问王木木‘为什么不来’的许晨…那个小男生,总是嘴巴说着你烦人,一双小眼睛却总是忍不住追着你。
“怎么样,要不要来?”老板和蔼的摸了摸王木木的头,等她回答。
“好。”王木木心里开心,还有人惦记她,点点头答应了。
她有一点期待,许晨看到她后会是什么样子?高兴?意外?还是…什么?
关于许晨见看见王木木之后的反应,王木木独自想了很多种,可唯独没想到他根本连看都不看王木木,像一个陌生人一样面无表情的从她身边擦过。
王木木不知道这小子发什么神经,既然他不讲话,王木木也不跟他说话。
如今酒店的服务员除了小朱,其他都不在了,老板的妹妹去外面工厂上了班,大尹小尹不要了,听小朱讲大尹的老公跟厂里的会计私奔了,这下她那张嘴终于老实了,估计是没脸在酒店干下去,辞职不干了,小尹自然跟着大尹。如今酒店从新招了一个,加上王木木,总共三个服务员。
厨子也变了,一年换一个厨师是酒店里的基本规则,酒店需要不停的换口味风格,如果厨子长期不换,菜品不更新,很难在满足客人的需求,影响生意。
而老板的哥哥也不在那里做了,他去了老大家做配菜师傅,如意也没再招配菜师,一般客人来了,都是老板自己上。
这次的厨师是个大小伙子,二十四岁,个头不高,耳朵里永远塞着一只耳机,炒菜时喜欢把脑袋歪着,感觉他天天都在落枕,喜欢吹牛,每天都会和小朱还有另一个服务员讲述他的情史,sao话说起来一套接一套。
王木木每次看到他的个头和坑坑洼洼的脸,心里腹诽,这得要都瞎的女人才会看上这种货色。
再说说酒店另一个服务员,三十来岁,身高一米五够悬,矮墩矮墩的网瘾大姐,有个翻盖手机,几乎时时刻刻都能听见QQ企鹅的召唤声,中午有空就网吧,晚上上班开始和厨子对着吹,两人吹起来一山更比一山高。
王木木觉得如意算是招了两个奇葩,长的妖魔鬼怪,吹的天花乱坠,一个说自己玩过的女人有一只手的数,一个说,天天有一个小伙天天说想她,再吹下去,西昌都容不下他俩了。
厨师不光能吹,素质也极其低下,动不动就会隔着王木木的肩,凑到他耳边说话,王木木总会被他这恶心到,看到他就像躲瘟疫一样赶紧跑,而这并不是厨师素质低的理由,有次一桌客人主食想吃面条,王木木亲眼目睹那狗r的厨师把一口痰吐到了锅里,经过几个翻滚后,厨师若无其事的把痰捞出来,很是娴熟的把痰霍了出去。
“你干什么,你恶不恶心。”王木木大惊失色。
厨师却很淡然的回:“比我恶心的人还有呢,你见过把鼻屎放进炒菜里的吗?”
王木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