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一场雨一场凉，学校的小道落满了秋叶，地上的湿气越来越重，一股寒流一夜之间席卷而来，有的同学已经开始穿上了小棉袄，而有的同学慢半拍，似乎还没从秋天中反应过来，穿着薄薄的校服，风一吹起，立刻縮起脖子，端着肩冻着直打冷颤。

王木木正是这反应慢半拍中的一员，她几乎整个学期都是与校服为伴，上了初三后，个头又往上蹿了2公分，一米六五的身高即不像王大江又不像张娟。张小花每次看见她都会感叹：“这孩子都长这么高了，要是大江在的话，一定会高兴死的。”

王木木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王大江已经离开三年，这三年她的生活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的妈妈又找了一个老公，她的奶奶没能力赡养她，她有家不能回，只能住在外婆家，每天过的如履薄冰。

王木木从车棚往教室去的时候正好遇到迎面而来的王涛，王涛同样看见了她，可他却装出恍若未见的样子，头一扭和她擦肩而过。

王木木觉得好奇怪，但也从不问，自前段时间抢钱事件后，这个人突然就不在搭理王木木，上课也不捉弄她了，迎面看见了立马头一扭，权当没看到，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王木木正好乐得没人烦她，心想不搭理就不搭理吧，这也没什么，时间久了，两人反而成了默契，各自看到，各自不认识。

初三眨眼一晃就过了期中考，王木木除了化学其他功课都过了及格线，而她的化学成绩简直没眼看，连二十分都没有，吴刚看到这个成绩非常心力交瘁，把她叫到办公室重新让她做了一份卷子，他坐一边看着，结果没看几道题就出去抽烟了。

等吴刚抽烟回来，王木木的试卷已经做完了，十几分钟做的试卷基本是瞎写，吴刚怀疑她连题目都不看，忍不住问她：“我上课你到底听吗？还是我长的太帅了，你只顾看我不想听课了。”

王木木愣了愣，她不晓得自己班主任还有这么风趣的一幕，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带着少女本该有的天真可爱。其实这么看，王木木已经长的很好看了，她带副眼镜，可那双眼睛还如小时候那般黑亮，本身皮肤就白，现在模样张开了，看起来是个十分清秀的小姑娘。

吴刚见她笑，很严肃的用手敲敲试卷：“还好意思笑，这分数我非常想问问你，你自己会感到难为情吗？”

王木木不笑了，低着头表现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实际却很无所谓。吴刚也算看出来了，他也不急的教育，不慌不忙的说：“我觉得你这个化学好好学的话还是可以进步的，这样吧，你以后每天最后一节自习课来我这里，我给你补。”

学生成绩不好，有些老师很喜欢把他们拎到办公室，出题让他们做，不管你会不会就在旁看着，看到你不好意思不认真为止。

王木木其实一直挺同情这样的同学，觉得他们一点都没自由，被老师全程盯着肯定非常不自在，她现在听吴刚这么说，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可吴刚却不管，让她从明天开始准时到办公室，王木木不敢忤逆，苦着一张脸回了教室。

立冬前一天，张娟回来了，还是晚上，这个人好像每次回来都特别喜欢晚上，总觉得子有多么见不得人似的，她说过来进货，顺便回来看看。

跟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个男人，男人后面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王木木站在楼梯口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两个陌生人，张娟却和蔼的摸摸那小姑娘的头，指着金彩妹张炳元说：“小玉，喊外公外婆。”

小女孩站在她身后，乖乖巧巧的喊了两声。接着张娟又让王木木喊那个男人叔叔，王木木没动静，像个钜嘴葫芦站在那里，抿着唇，哼也不哼。

那晚，王木木跟外公外婆睡，张娟跟男人还有小姑娘挤一床，像个真正一家三口一样，把那画面凸显的亲近又温馨，王木木再一次失眠了，她心里有气，好几次气的想哭，觉得他妈太不是东西了，可又觉得哭的没出息，又生生的把眼泪逼了回去。

隔天一大早王木木就起了床，早饭也没做，张晓晓也不等，抱有一种眼不见为净的心态去了学校。

冬天的早晨又冷又潮，路边降满了寒霜，王木木冻的咬紧牙关，想着她妈妈对那小女孩和蔼可亲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溜溜。

她的妈妈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她，在王木木的印象中，张娟对她一直都是严厉的，从来不会和蔼的去摸摸她的头，不拿白眼翻她已经算不错了。张娟对自己的态度和对那个小女孩有了鲜明的对比，王木木心里是吃味的，可她还是压抑着自己情绪，把所有不满都隐在了沉默中。

王木木一大早到了学校，车棚里还没几辆自行车，她把车停好后没精打采的向楼上走去，初三的教学楼在三楼，每层楼梯旁都有个厕所。而初三的厕所往往最有安全隐患，男厕所在女厕所里面，男生经过女厕所的时候都会故意吹口哨，发出怪叫，更有些大胆的男同学会冲进去，吓她们一吓，再没皮没脸的跑出去。

王木木一般都会去一楼上厕所，兴许是今天来早了，她想着还是去三楼上吧，可就在她推开三楼厕所门时，整个人却愣了愣。

厕所里有两个人，站在靠窗的位置，正在接吻，男的王木木认识，正是王涛，他的手还放在了女同学胸上的位置。而女同学，正是她初二的同桌，两人似乎也没想到这个时候有人会推开厕所门，惊了一下，迅速分开，再看清是王木木后，像是松了一口气，女同桌尴尬的笑笑，王涛却拎起地上的书包走了，与她擦肩时看了她一眼。

王木木还有点懵，这时女同桌走了过来，问她：“木木，你不会说出去的，是吗？”

王木木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连厕所都不上了，回到教室不由自由的把课桌向前挪了一点，似乎想和后面的人保持着距离，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受，像是反感又像是不爽，总之今天就是一个令人不愉快的早晨。

王涛却没回教室，一直到晨读时间他才拎个书包慢悠悠的晃回来，王木木却因为一夜未睡，困到不行，在清晨朗朗的读书声中趴着桌子上睡着了。

上午的两节课王木木都在睡觉中度过，第三节课是班主任的课，王木木有所顾忌，不敢大剌剌的睡，可她实在是困，上课没坚持几分钟头已经垂了下来，不一会儿，她就趴在桌子上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吴刚讲话的声音一停，目光落在后面王木木的头顶上。他这一顿，全班同学的目光也一起放到了王木木身上，靠她近的同学听到鼾声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们都以为班主任肯定要把王木木喊起来，又要把她请进办公室了。

吴刚也只是顿了几秒，又继续讲课了，直到下课他也没有喊她。

下课铃声一响，上午的课结束，同学们都赶着去吃午饭，半分钟之内走的干干净净，除了趴在桌子上的王木木。

吴刚夹着书走出教室，不一会儿又退了回来，他走到王木木身前，用手指敲了敲课桌，可这位同学愣是没被敲醒。

吴刚站了一会，不在采取这种温柔的叫醒法他直接薅住了王木木的衣服领子把她提了起来。

王木木瞬间惊醒，她睁眼一看就是班主任阴沉沉的脸，吓得连动都不敢动，老老实实的在他手里觑着他。

吴刚说：“吃饭了，这么睡不怕感冒？”

王木木低着头，喃喃的低语：“太困了。”

吴刚拍了拍她后脑勺：“太困，晚上不睡觉吗？赶紧去吃饭。”

王木木有点惊讶：“老师，你不骂我啊？”

吴刚笑道：“你想我骂你啊，那行，吃完饭办公室站着去。”

“不不不。”王木木摇摇头，连忙跑：“老师我去吃饭了。”

吴刚无奈的摇摇头，看着王木木走远才走回办公室。他其实是可怜这孩子的，王木木是单亲家庭，又没人管，刚开学那会儿，吴刚就已经注意到了她，这孩子看着很不合群，独来独往，总是一个人坐在教室发呆，上课他讲到好笑的事情时她也像反应慢半拍一样连笑都不会笑，远远的看去，这孩子就会显得安静且孤僻，总能让人无端的生出一种想去关心她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