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还能苦了孩子不成?”
云玉娘苦笑,“家里也没菜了,阿莞也醒了,我明天去地里挖点红薯回来。”
她说着,拿了碗里一只红薯给云承德,“快吃吧。”
“你也一起吃。”
“我跟孩子们吃过了,这个是留给你的。”
“你啊,就别唬我了。”云承德状似无奈,将那只小红薯开成了两段,放在妻子的手里,“吃吧。”
云玉娘不肯吃,云承德叹了一声,剥了皮,将红薯送到她的唇边,云玉娘好一会儿才张嘴咬了一口。
云承德便只是看着她笑。
云莞站在屋外,鼻子酸涩得厉害。
她站了好一会儿,才返身回了厨房,拿了一只红薯,剥了皮,慢慢吃了起来,碗里的野菜已经凉了,她拿着筷子夹了一口来吃。
没有油没有盐的菜,味道非常难吃。
可她知道,这是家里唯一能下肚的东西,也是爹娘自己都舍不得吃,省下来给他们的。
“阿姐……你怎么哭了?”
小丫头啃完了一只红薯,愣愣地看着她,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担忧。
“阿姐没哭,眼睛不舒服而已,快点吃吧。”
小家伙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最后从碗底翻出了一口米饼,递到云莞的嘴边,“阿姐,吃。”
云莞刚想说不用了,才开口,米饼却进了嘴里。
小家伙满意了,弯着眼眸乖巧地笑,神秘兮兮地说:“阿姐不哭哦。”
云莞没忍住,低下头的瞬间,一颗泪珠猝不及防落了下来,“小琛乖。”
云玉娘很快就端着空盘子出来了,看到桌上还放着一只红薯,看了一眼三个孩子,“怎么不吃完?”
云莞已经在收拾碗筷,“啊,阿娘,太多了,吃不完,留给你吃吧。”
云玉娘皱眉,还不等她说什么,云莞已飞快地将碗里的红薯放到她手里,“阿娘快吃吧,我去洗碗了。”
她说着,拿着碗筷,飞快地冲进了厨房。
门口,云玉娘看着女儿离开的背影,摇头叹了一声。
*
云家这一脉,共有两房,一房是云大伯一家,也就是住在对面的云承运一家,育有两子一女,女儿三个月前嫁给了隔壁村,两个儿子,大儿子云怀礼十九岁,二儿子云怀诚十五岁,云家二房,便是云莞这一家。
老太太年过六十,老来得病,已经卧床一年,跟着大房那边生活。
两方住在一个院子里,同住不同吃,半分家,但关系一直很好。
她在屋里烧洗澡水的时候,院子里,云玉娘和云大娘正在说话。
今天来的那两位,年长的是云莞爷爷的亲兄弟的儿子,名叫云承财,姑且算是云莞堂叔,上门的目的很纯碎,便是为了争地,觉得云承德与云承运兄弟两如今住的院子,也属于他们家的地产。今年年初开始,云承财父子每个月总来个三五次的闹剧,逼着让云承德两兄弟搬出去,将院子分一半给他们。
争夺不到,便骂人,奶奶的病情恶化,也是因着受了他们不要脸的谩骂开始的。为了争地,那一家也是不要脸至极,竟然还骂云莞奶奶年轻的时候背德偷汉子,还说云家两兄弟指不定不是云家的人。
今天也是趁着云承运一家三人去地里干活,云承德卧病在床,看家里只有云玉娘一个大人才闹上门,还拿云莞上吊的事刺激云玉娘。
云大伯为人憨厚老实,在屋里气了一个晚上,也无可奈何。
倒是云大娘脾气粗暴,嘴里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骂了对方一顿,声音大得就怕对方听不到似的。
云玉娘也不遑多让,大着嗓子,“他倒是来啊,看我的扁担柴刀,认不认人。”
“好了好了。”是中年男人劝架的声音,“这事……也不怪他们贪婪,毕竟我们家……”
云大娘就不满了,“我们家我们家,我们家怎么了,我们家欠他们,别说半个院子了,一块砖我宁愿扔进河里都不给他们。”
云莞在厨房里烧柴,听着外面的说话声,眼眸微垂,忽然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阿莞那丫头怎么样了?”骂完了人之后,云大娘问道。
云玉娘叹了一声,“醒过来,也没多大事,刚才还抢着洗碗呢。”
“大难不死,就希望这丫头以后别做傻事了。”云大娘虽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忍不住道,“你也管管这丫头,林家那小郎,除了长得俏一点,就是个吃里扒外的,这还没嫁过去呢,这哪能总是委屈了阿莞去接济人家,林家要是有心,怎么不拿着八字来跟阿莞定亲?”
一家人在外面说着说着,又骂了起来。
在烧水的云莞,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