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客,即便心中再不喜梅童生,桂五也没有在门口撵客的道理。又因为有梅氏的关系在,这梅童生眼下也是桂家长房的亲家。
桂五便转身吩咐桂重阳看着卸车,自己迎了出去。
“杜里正,梅夫子。”桂五拱手。
桂重阳能叫梅童生“亲家大老爷”,桂五却叫不出来。从桂大姑被休回来的那天,梅家与桂家二房就断了姻亲,不能再算是亲家。
梅童生气势汹汹过来,看到眼前的一溜马车又没了底气,虽依旧端着读书人的身份,下巴扬得高高的,可也没有说出什么难听话,略点一点头算是回应。
杜里正的视线从马车上收回,脸上笑得越发和气:“不能白吃酒,我得随个份子,好沾沾喜气!”
既是补办酒席,这也是应有之意。
桂秋原本在厨房帮忙,因大门外人手不足出来卸车,桂重阳就空了下来。
桂重阳一直留意杜里正这边,听到杜里正的话,就去拿了纸笔,候在一边,上面正是今日的随礼单子。
杜里正探头看了,看到上面字迹不俗,称赞道:“好字,好字,后生可期!”说罢,从荷包里掏出一只小巧的银元宝,充当礼金。
要知道乡下随礼不过几十文,能掏出银子,不管多重,都算是重礼了。
杜里正一边递银子,一边看桂重阳反应。
桂重阳也不着急接银子,眼睛瞟了一眼,口中道:“杜里正,随礼金纹银一两。”
说对了。杜里正笑容有些凝结,原本眯成缝的眼睛看了眼桂重阳,在他身上的衣服上停顿了下,随后才移开视线。
梅童生跟在杜里正身后,却是后悔不及。他只记得桂家请客吃酒之事,早忘了还要随礼,如今荷包里倒是有几小串钱,是压荷包充门面的。要说这铜板去镇上吃了喝了,他也不心疼,可是给桂家,却是肉疼。两家早没了人情走动,明显是有去无回吃亏的事,他怎么会愿意?
桂重阳却似不知梅童生窘迫,拿着礼簿站在一旁,做等候状。
桂五正侧身到一旁,请客人进院子。
杜里正没有先走,转过身来等梅童生。
梅童生被几双眼睛看着,使劲咬了咬牙,从荷包里摸出钱来,递到桂重阳面前:“上礼!“
桂重阳看着梅童生的手心,面不改色,边写边念道:“梅夫子,随礼金十文!”
铜钱有几种串法,一贯一串的,一百文一串的,还有就是眼前这十文一串的。
门口那些出来帮抬箱子的乡亲,都支着耳朵听着,听到这数字都有些意外。谁都晓得梅家供出两个秀才,日子向来节俭,梅夫子出去吃酒,礼金给的都是村里最低的份子,可那也是二十文钱起,怎么到了桂家就又减半?
如今一斤肉都要八文钱,拿着十文钱出来吃席,这梅夫子越发吝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