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规模不大,不过几十户人家,农舍也不像城里的宅子紧密,每家每户都有个大院子,篱笆墙不高,露出里面的农妇,或是摘菜,或是喂鸡鸭,手中都不闲着。
村子中间一棵老榕树下,坐着三、四个须发皆白的老汉,都是佝偻着身体,年迈下不了田的,不过也没有闲着的,手中拿着柳条,一边闲话扯皮,一边编柳筐。
贫穷、踏实。这是小少年对村子的印象。
贫穷一望即知,孩子们穿着带补丁的衣服,赤着脚,妇人与老人身上的衣服也都洗得褪色到看不出什么颜色。可虽则贫穷,整个村子的人却都显出一种从容的、积极向上的状态,给人以踏实感。
这个地方与“爸爸”不搭,要不是“爸爸“亲口提过这个地方,又有户贴上的迁移地为证,小少年都不能相信这个地方是“爸爸”的家乡。
看这走来的小小少年浑身缟素,身边一个大人也没跟着,只抱了个小白猫作伴,虽看着不伦不类,却也透着几分孤独可怜,几个老汉面上露出怜悯来。
到了这个年岁,生死已经不是大事,可是眼见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来报丧,让人怪不放心的,不免有人好奇,不待起身相问,就见这少年已经往村西头走过去了。
因为村子不大,从东到西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村西头在望,小少年素来自诩自己不是个孩子了,可此刻也不禁心跳加速。
树都有根,人都有族。这里是“爸爸”的家乡,也是自己的血脉亲人所在。
亲人?族人?小少年不由忐忑,又生出几分隐秘期待。
“第二家?”小少年站在一处篱笆墙外,驻足观望,心中惊疑不定。
眼前是个农家小院,正房不过三间土坯房,东边一间略矮些的厢房,房屋破旧,木头窗棂都有些变形倾斜,整个屋子似乎也摇摇欲坠。与西邻一处齐齐整整青砖青瓦的三合院相比,这院子越发显得破败不堪。
小少年瞪着一双猫眼,惊疑地望向这户人家,他肩膀上的白猫也站了起来,探着脖子往院子里张望。
小少年惊疑的不是这家破败贫寒,而是院子里一只老母鸡趾高气扬的带着一队小鸡觅食,得意的“嘎达达”叫着,加上土坯房房门半掩,被栅栏拦起的小菜园里长着萝卜、白菜,这明显是有人住着。
可是,“爸爸”说之前写信托人在衙门打听过,祖父祖母已经先后离世了。此时家里还有别人,还是这是另一个桂家?
“有人在吗?”小少年掩下心中疑惑,叩门,扬声问道。
“谁呀?”屋门推来,走出来一个青衣少女,十三、四岁年纪,身材高挑,只是身上衣服已经褪尽颜色,头上手上也都光秃秃的,没有半件首饰,简朴中透着几分寒酸。
少女原站在门口眺望,面上带了戒备,眼见大门外站着的不过是个浑身缟素的小少年,肩膀上还蹲着一只雪白的小猫,衬得十分纯良可爱,才松了一口,近前几步打开大门道:“小兄弟你找谁?”
小少年看看少女,又看了看几间土坯房,略带迟疑道:“这里可……还是桂家?”
那少女一愣,随即点头道:“这是桂家老宅,当然是桂家,你是谁家的?”说到这里,注意到小少年身上服色,大惊失色:“你来报丧的?谁没了?”
小少年没有回话,倒是他肩膀上的小白猫,“喵喵”两声,看得少女不由自主的带出几分好奇与喜爱出来。
这一眨眼功夫,小少年绕过少女,进了院子。
少女见状,刚想要阻拦,就听小少年朗声道:“先祖桂大海,先父桂远,我名桂重阳,今日送先父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