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威眼皮微跳,他有种预感,吕无病没死。
杀猪刀又往傅月池颈间移了一寸。
傅月池紧盯门口,祈祷恩公能迈出那道门槛,妖兵进去时,她屏住呼吸,生怕听到厄讯,但三人杳无声息,她心中便升起一股希望。
“老天保佑,若是恩公平安无事,我便是当场死去,也心甘情愿”
傅月池力贯足尖,只待吕无病从门内走出,她便向后倒踢,不求伤敌,只求速死,不沦为负累。
……
夜寒露重,一滴白露自檐角滴落。
滴答。
一只乌靴跨出门槛。
吕无病走出黑屋,现身于月光之下,青衣败如棉絮,气度却越发蕴藉。
两人对望,间隔三丈。
“杨兄,还能战否”
吕无病语气淡淡,意味却坚定不移,仿佛把鹰爪的锋芒都融入了精气神中。
对面锵地一声,枪尖自青石起出,斜指向地。
“最后一招”
大敌当前,杨霜竟闭上了眼。
刚才的一撞,让他的脑中翻江倒海,如饮醉酒,眼前事物都带上了重影,倒不如不看,凭气机感应对手位置。
至于对手招式变化?
不用理会,因为他即将出的一枪,本就直抒胸臆,出了,也就出了。
成?
败?
生?
死?
皆不足道。
七情枪——人生长恨。
杨霜一枪刺出,枪身颤动,枪势如大江东流般席卷而去,身随枪走,一人一枪,被这枪势裹挟着朝吕无病涌去。
虚空中仿佛突然降临一条浩荡长河,长枪竟消失了,兀地融入其中。
吕无病耳边响起惊涛拍岸声,枪影如长河决堤般轰然袭来,气机锁定之下,无可退避。
枪影刺到吕无病身上,爆出妖艳血光,吕无病脸上、身上、手上、腿上皆被切割出道道伤痕。
而这只是前奏。
一波接一波的枪影将吕无病淹没,他只觉得自己仿佛沉入深深河底,周围暗潮汹涌,气劲打着旋儿地从他身上划过。
吕无病双手仍垂在身侧,悬而未发。
仿佛一弹指,又仿佛千万年。
吕无病眼中突然爆发出湛湛神光,双手缓缓提起,如铁索横江,无数枪影碰上双手后撞得倒折而回,转眼间双手已提到胸前。
枪影长河蓦地一乱,如遇长堤,倒卷翻滚。
这时,一杆长枪出现,傲立潮头。
雷声隆隆!
杨霜手中的长枪如一线潮般朝吕无病的拦江双手轰去。
鹰爪功——佛陀饲鹰。
吕无病双手成掌,缓缓合十,每合一寸都顶着千钧重压,双掌间隙越小,枪影冲击越重,吕无病胸膛已见粼粼白骨。
佛陀为救苍生,甘愿以身饲鹰,割肉越多,功德越盛,最终立地成佛。
吕无病此时已奄奄一息,他看到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出生以来的幕幕场景走马观花般闪过。
而后一把长枪破画而出。
吕无病耳边蓦地响起一声哀叹,似是叹眼前这人的恨,又似在叹天下苍生的苦。
他抓住这一缕灵机,双掌毅然合拢,把长枪夹在掌中。
轰!
漫天枪影消散,江河倒流。
两人所在之地,周边三丈下陷三尺。
气劲横扫,荒寺房屋轰然倒塌,只余大殿一面墙巍然屹立。
吕无病仰天吐血,倒地晕厥。
杨霜倚枪伫立,面色死寂,一头黑发肉眼可见地变得雪白,精气神流失一空。
白发夹杂的黄叶飘然而落。
风又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