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吟,久居上位的读书老爷并未回避。
“孟师以为,人性本善,而天下动荡之时,礼乐崩坏,方才以杀戮止杀戮。如今我后秦文治武功,太平盛世,当以仁德治天下,而非典刑。”
读书老爷的言论头头是道,可是马远兮有些蛋疼。
于是再次询问:“老爷子还没说,无意杀人应该如何判处?”
这次读书老爷不假思索道:“既然无意,加以教化便是,为何还要判处?”
此话一出,不远处的武监军一声冷哼。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自古有之。若是杀人者不罚,天下之人则人人皆可杀人,必将天下大乱。”
读书老爷哪肯认输,”仅凭杀戮,你能杀尽后秦千万子民?当以教化告之,不行杀戮之事。先秦便是被各种严苛的律法所颠覆!“
武监军立刻反唇相讥:“汉朝教化四百年,又何曾止住过杀戮?最后依然落得分崩离析的下场,何其可笑。“
这话却说进读书老爷的心坎上,孔师之道,必然是正确无疑的,但是人有私心,强汉便是倒在了各大世家的私心之上。
读书老爷不再言语,武监军也沉默了。
两人皆是眼光高绝之辈,皆知仅凭自家之学,难以匡扶社稷。
马远兮见场面缓和,再次问道:“小子再次借问,老爷子觉得无意杀人应该处以何罪?“
读书老爷看着这个有些执着的小子,恨恨得没有出声。
一边的武监军却答道:“小子,杀人自当偿命,你又有何高见?“
马远兮按照文人的方式一拘礼,随后道:“小子听闻先秦有一官差,名曰武松。武松有一兄长名曰大朗,身长不足五尺,却娶的一房美娇妻。那一日……(此处省略一千字)武松怒极,杀了那对男女,却深知这天地之大,再无容身之所,无可奈何,逼上梁山。敢问武监军,先秦律法健全,为何霸人妻子的人逍遥自然,为兄报仇的人却走投无路,这便是律法的作用?“
一个故事洋洋洒洒,有血有肉,让在场之人听得义愤填膺,深深地觉得,即便此事是自己经历,也必然大杀四方,以报杀兄之仇。
待讲完这一切,马远兮将目光投向武监军。
武监军略加思索,随后道:“我法家之学,不敢说如何完善,也不能在所有的问题面前都能完美的解决,但是可以解决九成九的事情。“
马远兮一听,却是轻蔑的一笑。“真的么?若是真的如此,当年突然起义的陈胜,吴广能闹出那么大的阵仗?你真以为老百姓在家里闲着没事,都喜欢提着脑袋跟着起义?“
一句话,却叫武监军哑口无言。
而另一边的读书老爷枯木般的脸上突然有了笑容。
痛快啊!
多少年了,从未见过这群法家的人能够如此吃瘪。心中大为爽快的同时,又开始忧心起来。
前几日收到京中的信件,朝堂之上,儒法两家的矛盾越来越大了,这样下去,必将震动朝纲。他被发配到宁古塔本就是皇帝有意震慑百官,却没想到收效甚微。
过了好一会,远处的武监军才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将心中的郁结压抑住。苦笑的看着读书老爷说道:“老大人,听说了么,京中最近更是不安宁了,又一名儒官被贬官,现在京城的学子们正在纷纷写文章抗议此事。”
老大人怒道:“还不是你们廷尉惹出的事情?”
武监军感叹,这群人太激进了。再回想起当年的自己,老脸一红,最激进的就要数他自己了。
场面再次陷入沉寂。
“咕嘟!”
一个奇怪的声音打破了古怪的气氛,马远兮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好意思的问了声读书老爷。“老爷子,一天没吃饭了,能给口饭吃么?”
读书老爷闻言,眉间的忧愁终于散开了几分,“小子,我这里有今天新送来的羊肉,还有草原的羊奶酒,想吃么?”
马远兮毫不犹豫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