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后。

一个仆从模样的人不情不愿的从读书老爷的车里跳了下来，紧紧的缩起脖子，又将两只手插进衣服中，想要尽力将寒意驱散，却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只是三个呼吸的时间，全身便已经被冰雨浇透，寒流将厚实的棉衣打穿。

“小子，我家老爷让你过去问话！”语气及其不耐烦，却也只能是公事公办的模样。

马远兮倒是不屑于跟一个小厮置气，恭敬地走到马车旁，静待着读书老爷的问话。

马车的帘子没有掀开，只是里面淡淡的传出一个老迈的声音。

“刚才那首诗是何人所作？”

“正是小子有感于这极寒的冰雪天地，刚刚创作出来的。”马远兮对于自己的文学底蕴颇有自信，并不怕被看出什么端倪。

“哦？此言当真？”马车里面的声音明显带着质疑的色彩，虽然刚才马远兮只吟诵了一次，但是诗文里面恢宏的气势，穷他一生，也不敢直言，有哪个佳作能够胜之，这样的诗文必然是一位对于边塞风光和军旅生活极为熟悉之人。

“再念一遍给老夫听听！”

老先生的质疑并不令马远兮意外，要知道这可是唐代诗人岑参的代表作，曾经被写在教科书里的神作！岑参之所以能写出这样的诗来源于他丰富的从军经历，这一点是他所不具备的。

再次吟诵，马远兮将速度稍稍放缓，不再是一味的高呼，而是将自己的精神沉浸在诗文里，尽可能的将自己带入岑参的情怀之中。

“白雪歌。”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

“咝！”

短短几句诗，却彰显出其内涵之丰富宽广，色彩之瑰丽浪漫，气势之浑然磅礴。

华丽中透着朴实的生活写照，似乎眼前就是边关将士生活的景象，栩栩如生。

而他就是一位将军，边关的百战将军。

老者倒吸了一口气，眼神有些呆滞，身体也有些不自然的僵直。

这，这，太精彩了！

一股身临军旅的感受，豪情万丈，美妙绝伦！

这怎么可能是一个没去过边关的囚犯小子所做？

没有注意到老者的表情，马远兮沉浸在惊涛的朗诵之中。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诗文吟止，余音却缭绕在老者耳畔，马车里的老者再次听完这首传世神作，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炸起开了似的，周围的温度似乎都随之下降了几分。

对于马远兮所说的即兴创作也信了几分，这首诗跟现在的景象何其相似，他吟诵的情绪又是何其饱满。

心中澎湃异常，老者的话语却依然稳健，语气很轻，中气却是十足的问：“轮台东门送君去，送的是哪位君？轮台又在哪里？”

马远兮被老者一问，心中微微一惊。

轮台是前世唐朝的一处地名，这一世存不存在这个地名尚不确定，刚才并未过多思考，现在想来却有些小觑了这个世界的文人对于古文的领会能力了。

这才仅仅听了两遍。

两遍啊！

而且第一遍隔得那么远，外面如此风声，都不一定听到多少！

马远兮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听闻宁古塔东有一地名叫轮台，任何人若想回京，必然经过轮台东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于是随手便添在了诗上。至于“君”自然指的是老爷您了，希望您能够早日回归京城。”

马远兮顺势胡诌起来，来到边关的人又有何人不想回京呢？

听到马远兮的解释，马车里再次安静下来，许久之后，老者淡淡开口，“老夫这辈子怕是回不了京城了。”话语中隐含着心灰意冷。

马远兮心中一惊，这位难道是篡位失败的王爷？

即便是篡位失败也没必要发配到这里啊！

太特么惨了吧！

一时之间失去了主意，不知道是否应该停止接近这位，以免更大的麻烦上身。

空气安静下来，数个呼吸之后，老者再次发声：“你此刻吟诵这首诗，怕是别有所求吧？”

来了！

身为上位者，读书的老爷第一时间洞察到了马远兮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