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略显无奈道:“我以为是顾衠。”
“我见她出去了才敢进来的,”秦岫摇头叹息,“这算什么,我来见表姐居然还得偷偷摸摸躲着她才行呢!表姐你也是一刻不停的在想着她!”
“贫嘴。”顾衡微不可见的笑了一下,不知是不是来人并非她口中的“顾衠”的缘故,语气比之方才温和了不少,“才舅母过来我还问了你呢,伤可好些了?”
“小伤罢了,”秦岫不愿提起此事,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末了对她一边眨眼一边笑问,道:“我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表姐猜猜我今日来是干什么的?”
“舅母已经说了,”顾衡突然正色起来,语气认真道:“你放心,我与母亲绝不会坐视不管。”
“……”她早该想到顾衡会说这个!
秦岫有气无力的摆手,哭笑不得:“不是为这个,我听说陛下这几日要礼部寻二十个民间艺人进宫,放到尚乐司做乐伎?”
难得从她口中听见与政事有关的字眼,顾衡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不错。陛下将此事交与了我来办。”
秦岫道:“现在人齐全了么?”
“不曾,”听到这里,顾衡似乎猜得到她要做什么了,道:“你若是有什么打算,就算是齐全了我也会先紧着你来的。何事不妨直说。”
秦岫也不再卖关子,凑上去低声对她说了几句,顾衡听罢,蹙着的眉间闪过一抹忧色,道:“不是难事,只是这个节骨眼上,你竟还有闲心胡闹”
“并非是要玩乐胡闹。”秦岫就差对天发誓了,见顾衡点头应下,连连感恩戴德。
走之前她对顾衡叮嘱道:“若陛下真要对秦家做什么,表姐和姑母万万不可从中求情。免得顾家受到牵连。”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我知道,可你……”
“表姐应该相信我才对啊,”秦岫一脸没心没肺地笑,“我可比顾衠那个人强多了呢!”
她这样说,顾衡也不好再说什么,目送着她的背影一转三折渐行渐远。而此时,远远传来的一声“三姐”让顾衡霎时脸色一沉,顾不得什么教养礼仪风度了,啪的一声摔上了门,毫不留情地将其拒之门外。
这厢秦岫也不如意,回屋的路上好巧不巧迎面碰上秦贤,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又上哪儿野去了?!你是不知道自己有伤在身?!还敢乱跑?!”说完作势就要开打,秦岫一边躲一边求饶,“母亲冤枉我啦!我明明去找表姐了!哪里有野!况且这点小伤算不上什么啦!”
那晚秦徽带着人将半死不活的秦岫抬到她面前,还被诊断出除了外伤还有堪堪可让心脉受损的内伤时,秦贤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登时就要晕过去,生怕闺女被伤得连下半条命都要归西。如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紧张她紧张得跟什么似的,此时双眼通红,指着她道:“给我回屋里好好待着去!哪儿也不许去!”
秦岫哪里不知道她心中所想,此时鼻子一酸,强忍着没有当着她的面掉下泪来,抹了一把眼笑道:“知道啦,这么凶,我还是个病人呢,您也不怕伤了我的心!”
另一边,一个小少年飞奔过来,二话不说一下子扎进了秦岫的怀里,力道之大将毫无防备的秦岫撞得直往后退,秦贤见了,才放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道:“阿衍!别伤着你大姐姐!”
“哪儿就这么娇贵了,”秦岫哭笑不得,低头看着快到自己胸口的秦衍,见他埋着头不说话,鼻子一抽一抽的,心顿时软了下来,揉着他的头道:“阿衍呀,大姐姐不是还好好的站在这儿么?你哭什么呢?”
“才不是!”秦衍闷声反驳,带着哭腔道:“我都听大夫说了!大姐姐差点就回不来了!大姐姐要是走了,阿衍也要跟着大姐姐一起走!”
“说什么胡话!”秦岫蹲下来一边给他擦着糊了满脸的泪,一边轻声道:“大姐姐没了,还有二姐姐呢,还有母亲和父亲。到了以后,阿衍还要嫁人,”她说到这里,笑了一下,看着面前因大夫的几句话就万分委屈伤心不已的小少年,柔声道:“阿衍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呀?”
秦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秦衍哭势已去,对上她带笑的双眸,小脸通红极为腼腆,小声嗫嚅道:“想嫁给大姐姐这样的。”
秦岫捏着他的脸忍不住笑出声来,秦衍不过十二三岁刚出头的年纪,却已然生了一副好容貌,与秦岫至少五分相似,虽稚气未脱,五官也还未长开,但已然可见将来祸国殃民的影子。
她拉起小少年的手,一边散步一般沿着路慢慢地走,一边道:“大姐姐不好,等阿衍长大了,就会有自己中意的人。若是没有,大姐姐就给阿衍找一个更好的人,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他们全家都捧在手心里爱护的弟弟,就该这般一辈子无忧无虑。
她没有告诉秦衍,他的生父,那名曾经也受过宠的侍君,三年前就因教唆秦徽,被她折磨死在了三十六阵中。
盖因秦衍自出生起就养在主君顾研膝下,并不知道此事。
她打算瞒一辈子。
出于对他打心眼里的疼爱和愧疚。
这是他们家唯一干干净净的孩子,绝不能染指这世间的任何一种阴鸷和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