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东野从床下爬了出来,煞白的皮肤衬着发红的双眼,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极了一只虐鬼。他手里握着占子海给他的匕首,用双手支撑着整个身体,在地板上扭动着、一步一步向前艰难的爬着。
末晋华的死,他绝不能错过!
占子海追到客厅,一片漆黑。方才那盏暖黄色的落地灯已被熄灭。壁炉的中的木炭散发着淡淡的红光,在黑夜里,这些红光看上去就像黑红的血液,在温暖的灰烬中流淌耗尽。
占子海凝神屏气,握紧手中的棒球棍,仔细打量目所能及的所有角落。他对这个家不熟悉,更猜测不到狐狸般的末晋华会躲在哪个角落,随时对他发起攻击。
他提着步子缓缓走到客厅中央,这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轰隆隆的雷声响彻整个天际。
屋子里到处散发着烟火的味道。他背对壁炉,看向前方不远处的回廊,回廊上的窗户是打开的,白色的纱质帘缦被风吹得四处飞扬,而墙上倒影的,是在风中狂舞的树枝。
占子海抓着棒球棍,小心翼翼地朝回廊走去。
而此时躲在壁炉角落阴影处的末晋华,从黑暗中露出一张挂着邪笑、惨白可怖的脸,鲜血从额头滴落,顺着他的两鬓流到脖子上,染红白衬衫的领子。
只见他提着一把起先用作珍藏的军刀,高高举起,朝前面的占子海狠狠砍去。
占子海来不及躲,背部遭受末晋华重重一刀,他连忙跑进回廊跳出窗户,末晋华提着刀开了门追出去。
狂风和暴雨、电闪和雷鸣交织在一起,末晋华顺着地板上被雨水冲刷着的血迹向前走着,他站在楼梯口向前张望,血迹消失在前方不明显的石板路上。他笑着,迈着颠簸的步子朝前走去。
而刚迈出一步,楼梯下伸出的血淋淋的手一把拽住他的脚腕,使他整个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他的头磕在楼梯上,握着刀也滚到一边。
占子海趁末晋华摔倒的空隙,快速从楼梯下爬出来,一脚将旁边的刀踢进草丛中。
正当末晋华准备翻身爬起时,占子海挥舞着手中的棒球棍,狠狠地砸在末晋华的头上、脸上、身体上,一下接一下,砸得骨头劈啪作响。
雨水混合着血水喷溅到他身上,他似乎听到末晋华短短的几声闷哼,但很快就被雨水冲刷大地的声音给吞噬掉。
垂死的末晋华抬眼看着他,眼底流露的是巨大的疑惑和震惊。他想要开口说话,可却被突然从楼梯上滚落下来的末东野将匕首狠狠插入口中,他先是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已变红的末东野,随后撕裂的嘴角用力扯出一抹瘆人的苦笑。
末东野将插进末晋华口中的刀拔出,随即听见末晋华喉咙中发出的“嘶嘶”的呜咽声,那声音像是在嘲笑他,嘲笑他受了这么多年的屈辱,最后还是在外人的帮助下才能将他手刃。
末东野声嘶力竭地狂吼着,声音仿佛能穿破天际,震慑住遥远岁月里那只只魔鬼。而决堤的眼泪混合着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到脖子,流过他身上那些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新的老的伤疤上,流过他早被末晋华羞辱得不知道疼痛的心口,最后凝聚成一股强大的饱含仇恨、痛苦、压抑、隐忍的力量,化作匕首锋利的刀锋,狠狠地刺入末晋华的心口。
占子海低头看着犹如恶鬼嗜血般的末东野,他用自己方才给他的匕首一刀一刀的刺着早已死去的末晋华的胸口,直至他精疲力竭。
“够了,我把你送回屋,尸体需要处理。”
占子海从累瘫在地上、不知是在哭还是笑的末东野手中夺过匕首,就着雨水洗了洗,然后插进口袋中。
“我想歇歇。”
占子海淡淡地看了末东野一眼,一把将他抱到没有雨落的房檐下坐着。随即沉默着走进屋里。
末东野盯着地上早已千疮百孔、浑身是血的末晋华,一边哭一边笑,只是哭声和笑声很快就被雨声掩埋、被风吹走,留下的只有他身上永远也抹不掉的伤疤,和停驻在心口生生世世都不能被抚平的伤痛。
不一会儿占子海从屋里拎着一个工具箱走出来,他冒着雨,在末东野的面前、在末晋华的别墅前,娴熟而又不慌不忙的将末晋华的尸体分成几块,随后埋进他事先挖好的土坑中。
待末晋华的尸体处理好后,他在雨中洗了洗身体,走到眼神涣散的末东野跟前。
“王成明还在这里,你不救他,他会死。”占子海淡淡道。
“他死了我就随他去。”末东野有气无力的看向埋末晋华的草丛。
“他帮不了我,我不管他的生死。”占子海将工具箱放回屋里,依靠着门框看着浑身发抖的末东野。
“你的仇报了,我的仇也报了,但是不知为什么,心变得更空了,我的人生到此就结束了吗?”
占子海点燃一支烟,迅速走进末东野,随即将烟一口塞进末东野嘴里,以此打断他后面的话。
“我的仇还没有报完,所以我没有时间和你在这里探讨人生。”占子海弯腰将末东野打横抱起,“挽住我的脖子,我带你去见他。”
末东野吸了口烟,被呛得直咳嗽。
两人进屋后,躲在屋后、身穿黑色雨披的人从黑暗中露出脑袋,被硕大的帽檐遮住的一双明亮带有嘲讽眼睛,痴痴地望向掩埋末晋华尸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