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二人虽各怀心思,但都有意维持表面的母慈子孝,甚至都认为对方丝毫不曾察觉自己的真实想法。
一时之间,倒也是其乐融融。
贾赦很享受与母亲这样的相处,内心深处也祈祷着,哪怕只有这一次呢,母亲不要打破这温馨便好。
可是,史氏的想法却不尽相同。
与贾赦的母慈子孝,史氏便不欣慰吗?
作为一个母亲,她自然是欣慰的,甚至还很得意,觉得自己终于是胜过了婆婆。
——你看,你再怎么费尽心思地分开我们母子,却终究强不过命。老天把你这杀千刀的老东西给收了去,赦儿还不是回到了我的身边?
可与此同时,她又忍不住会想替小儿子多想一些。
毕竟,大儿子就因着早生了几年,不但将来这荣国公的爵位是他的,府里的家产也有一大半是他的。
不错,她是可以把自己的私房都留给小儿子。
可她的那点儿私房,比起荣国府的府库,说是九牛一毛也不为过。
大儿子已经得到了这么多了,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要替小儿子多打算打算。
因此,几句话之后,史氏便把话题引到了贾敬身上。
“今日敬哥儿来看你,没问你的功课吧?”史氏一脸对儿子的关切,又抱怨贾敬,“你父母都健在呢,他一个隔房的堂兄,对你管得未免也太宽了。”
贾赦好脾气地笑:“敬大哥哥是咱们贾家未来的族长,我将来又是要继承荣国府的。老爷说了,我们兄弟合该守望相助,敬大哥哥多指点指点我,日后我二人共事,也更默契些。”
听到贾赦理所当然地说自己将来要继承荣国府,史氏心里就是一堵。
不知怎么的,她就想到了:是了,大儿子天生便有继承家业的优势,有没有我扶持都是一样的。他又不是在我身边长成的,日后若再娶了媳妇儿,孝不孝顺我也是两说。
这样想着,她就更觉出小儿子的好来。
既是自己养大的,必然与她贴心,日后又要靠着她,她必然是能指望得上的。
若说先前她还对自己做的事有些犹豫愧疚的话,此时就真的是理直气壮了。
她又缓缓地问了贾敬都说了些什么,虽然她已经从下人那里知晓了,但还是想让贾赦再说一遍。
贾赦渐渐地,也察觉出了她的意图,心下一叹,不免恹恹之色渐显。
可史氏却好似并没有察觉他精神不旺,拉着他问了又问。
贾赦除了“太子喜爱金石”这一件事,都与她说了,只守着这一件,无论她怎么问,都颇为心虚地说,“没有旁的了。”
史氏见再问不出来了,这才似猛然发现了儿子精神头不好,嗔怪道:“你这孩子,既是累了,怎么不说呢?”
贾赦勉强笑了笑:“儿子只是想和太太多说说话。”
对于长子的依恋,史氏十分受用且得意,又是安抚他一番,并嘱咐他好好休息。
“太太。”贾赦终是没有忘了丫鬟小厮的事,拉着史氏的衣袖,止住了她离去的脚步。
“怎么了?”史氏回首,露出慈爱的笑容。
贾赦提了提神,把今日那样小丫头私自匀了史氏牛乳的事说了,又是愧疚又是恼怒:“太太一直都心慈,想不到却纵得这些奴才越发胆大了。我不过说她两句,她竟还拿母亲来压我。”
史氏听了前半截,很是不以为意。毕竟,那牛乳是给她儿子喝了,又不是奴才们自己受用了。
但听了后半截,却不由心生恼怒:她是让这些下人们看着赦儿,别叫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勾坏了他,但却不是让他们来拿捏她儿子的。
“赖大家的,去把春杏那小蹄子给我绑了。”史氏直接吩咐自己的心腹婆子。
那个□□杏的小丫头这才知晓,自己因着太太的几分宠信,胡乱猜测主子的心思,狂得太过了,挣扎着冲进屋里,胡乱磕头求饶。
“太太,绕了奴婢这一回吧,往后再也不敢了。太太,太太,饶了我吧太太……”
史氏怒道:“我是让你来伺候大爷的,不是来做大爷的主的。还敢打着我的名号行事,这是诚心挑唆着赦儿与我离心呢。”
她一边骂,一边暗恨这春杏没脑子,这个时候竟只顾求她,是生怕旁人不知晓春杏是听命于她的?
纵然已经知晓春杏定然是史氏的人,但看见她这样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贾赦还是止不住地恼怒,把替她求情的话给咽了下去,装作疲惫不堪地模样,瘫软在床上。
见他如此,史氏只当他是被春杏的叫嚷吓着了,忙喝赖大家的:“还不堵了嘴绑出去?”
“诶,诶。”赖大家的见史是真的要发作了春杏,急忙应了,指挥着两个大力的婆子按住了春杏,把他绑了出去。
史氏轻轻地抚了抚贾赦的胸口,安抚道:“赦儿别怕,我已经把那起子小人给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