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达呼吸渐重,有些装不住了,闻着空气中慢慢溢过来的花香清气,渐渐睁开了双眼。
却见尹燕就坐在榻边出神,那么近,她手中的杯盏里茶水很满,可见还未及饮下。阮达定了定神,虚咳了一声,尹燕才回过神来,忽地回眸间致使他俩四目对上,两方眼眸清光交流,竟有一瞬的似曾相识之感。阮达见她的瞳仁中幽凉一转,猜测她必另有心念,一时不敢作声,略看了看刘海之下她的另一半脸,尹燕瞬时敛下眼眸,故作一派自然,劝慰得顺其自然。
尹燕浅声道:“你醒啦,喝口茶吧。”
阮达缓缓坐起身,略欠身接下了杯盏,抬眼扫了一眼,见圆桌上放着一捧未及插瓶的白色花束,花朵硕大洁白,老远就能感知花束上那一份幽微的泣凉,白色的蕊瓣皎洁如微微珠光,只是这花并不常见,香气轻渺如飞尘,气味极其幽微清雅,只有在沉静之中,这份气息才难掩吧,周遭景物若有一点纷乱,想必都要亵渎了它。
阮达思忖,遂道:“莫不是芙蓉?”
尹燕起身去取陶罐插花,一边净了手,并未回眸。
尹燕浅声道:“不错,是芙蓉。”
阮达:“倒是少见,竟有人用它插瓶,芝兰玉树总相宜,虽未见过,却知它是水陆草木之花,出淤泥而不染,尹姑娘必是清心寡欲之人。”
尹燕:“你也读经么?”
阮达:“读过,不过佛祖箴言,并不能领会。”
尹燕:“无上甚深微妙法,世人所向,研读即可。”
阮达:“尹姑娘读经文?”
尹燕:“这几年,静心时,偶尔会读,若得一日点化,便觉安好。”
阮达:“道心可鉴,阮达受教了。”
尹燕:“经文又非治世经纶,哪里就受教了?”
阮达:“尹姑娘虽是一介女流,却不畏权势,救阮达于风寒饥苦,正是道心使然,阮达岂能不受教。”
尹燕:“这也要谢,那也要谢,堂堂男儿,未免扭捏。”
引得阮达几分不好意思,尹燕又看他的手臂,昨日被瓷碗划破的血口子已经结痂,只是手臂线条清简,想必这些年他一定有不少的饥寒交迫吧。
尹燕:“你体质看着不好,可是劳作奴役使然?”
阮达:“好在没什么病根。”
尹燕:“人吃五谷杂粮,年年岁岁,你如今的年纪就这般,如何足年?”
阮达:“尹姑娘可知,那杂役大院里,并没有能寿终之人。”
尹燕:“赵坤若要罚你,便不是昨天那个找法了….”
尹燕言下之意,并未说下去,阮达有些惊讶,这姑娘未免太有见识了一些,她竟能揣度赵坤的思虑,竟还如此肯定。
尹燕:“你若有力气,不妨给我讲讲,是怎么被抓来此地的?”
阮达:“斯人斯命,考妣仙逝之后,并无其他亲眷,以致流落城中大庙门前,被衙门当做乞儿,下狱贩卖至此吧。”
尹燕:“你也算辛苦,若赵坤有意留用你,你可愿意?”
阮达顿了一下,还是打算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