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琳试图点醒她,道一句:“姐姐伤了人心,琳儿不问,但凭谁人能与张踏一样,同为姐姐所伤,琳儿愿敬他几分。”
祁芙果然一震,任谁也难与张踏比拟,目送祁琳无声离去,张踏的情谊又有几人可比,如今若拿别人与张踏来比,虽同是一个‘伤’字,不免折了张踏的高义,祁琳此话不过是要让她认识到,区区一个局外之人,并不足矣。
已谈到此处,祁芙也明白了琳儿的用意,一时间觉得这个妹妹已长大,如今满心向着北祁,竟比自己更像个暗人,只是如此这般,于这迢迢世间,太过霸道了去,祁芙自知,不如她那般泯得了七情六欲,心中伤痛的累了,脑子里琢磨着许多冗繁渊源,就这般睡了过去。
祁琳出了风鹿台,允湘瞧出她气色并不均匀,自打晌午从寝宫出来,祁琳就一直压抑着丝丝寒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纵是脸上强颜欢笑,也还是难掩一副奄然病弱的样子,允湘早有准备,一手搀扶着,一手赶紧奉上丹药。
只听祁琳边走边悄声对她道:“续命续了这些年也罢了,却如今遭此大劫,又叫我阳寿未尽,少不得又要养上几年,今年这病才能缓些厉害。“
允湘接道:“这些年来,娇主的寒气是越发重了。”
祁琳口角略略浅笑,算是对她笑过了,道:“不错,儿时行乞,不需要练武,倒是也无这些病。”
允湘:“哪有这般道理,练武强身,娇主却是造诣越高,寒病越重。”
祁琳:“主父渡我,实不敢受,我已对主父言明,只望葬于半顶山佛寺之畔,不敢奢望入北祁陵寝。”
允湘闻此,不敢答话,眶中湿了睫毛。
祁琳:“罢了,世事渊源,湘儿可是好多年没见过你那本家兄长了吧?”
允湘:“我哥?他能有幸跟随主公,湘儿不敢僭越了规矩。”
祁琳:“时而见见,也是应该,待往后我不在了,你允氏凋零,于你也好投靠收容。”
允湘心头一凛,嗔道:“有主公在一天,便不会叫娇主不测,娇主但凡发病,主公没有不救的道理。”
祁琳面色苍然欲雪一般,惨白一片,允湘带着她轻飞瓦上,倒是不用祁琳费多大力气,只是高处不胜寒,呼吸之间气息渐凉,祁琳合目之际,望一眼紫夜星辰。
浅声道:“三哥子鸣已逝,我与他相去不远矣。”
好冷的一句话,她如今缓过这口气,并不在生死大限上,等于已经还魂,却竟是说道这些行将就木的话语,允湘听在耳里心里,也无计可施,她不似肖缨那般贴心,亦没有归鹤的大气性情,又怎能完全感知祁琳此刻心比身寒。
祁琳遥想那玉龙苍山上的玉带云朵,张踏说过,到了大理,他就在玉带云下,到了雪山,他就在东巴庙里,到了苗寨,他就在山前,到了洱海,他就在海里。
这些话是前年,祁琳单身闯庆义王府的时候,听张踏讲的,句句犹在耳际,当时不明所以,今日想来无非是他留恋的几个去处,只恨如今人已远去,才明所以!
思绪往往,思忆起三哥子鸣,便是前年撒手逝去的,当时祁琳身在湖广,未能来得及见最后一面,得了三哥子鸣病危的家书,心知北祁生了变故,险些做出祸事,也是多得二哥庇佑,张踏的帮衬。当年年幼,定力不足,因子鸣之死,看破许多俗事,一时生出叛念,若非张踏援手相助,将她引至苗疆行走,便没有今日的凤衣了。
犹记得那些滇南风土和张踏挽救之义,今日听见祁芙说道亲手废了他,心绪又如何能平息,往事太多,今犹灭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