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凫三思之下,还是要救,本不在乎一个明阛,只是凤衣太宠他,怕她执意。祁琳正隐没于一处房脊之上,尚不知这柳音何意,以为八燕得手,而这叶子传音,怕也只有明阛能做出如此张狂的事,头脑中转念,明阛虽然盛气凌人,自侍高傲,但也不至于不守法纪,心下便犹疑着是否出了事,悄悄寻声找去。
燕儿分散开来,再次潜入,一时间瓦檐之上像是多了许些的鸟儿,并无波澜。燕儿逐渐相会,继续向前,看见了前头祁琳行在最先,心中默念便是祸事也要共同承担,眼看着快寻到声源,那声音却戛然而止,祁琳追着尾声,用轻功猛地踏出一段,再细看,已走入一片花园,燕儿们没敢再跟进,就近伏在远处房脊上。高柳成荫,池潭景榭,美景虽美,却并不是兵家的安身之所……祁琳面前有一处傍水凉亭,亭前明阛肃然而立,望着她,一动不动……
明阛远远目视祁琳,目眦张裂,待祁琳一步步走近细看,一根极细极长的钢针直抵明阛喉口,那兵器有两丈长,也算兵器中的一绝,而手执钢针之人隐藏在旁侧高柳之后,祁琳自知已无法藏身,何况这个人以明阛为饵,又能以音律召唤,本就是在引祁琳前来。
奸人从柳后走出,依旧是背对着祁琳,他走近明阛,用钢针比量着明阛的喉咙,暗自发笑,笑声越来越狂野,应是小人得志!只听他嘲笑道:‘好个明阛公子,名满江南,也有今日,说说看,后面这些人,哪个是你主子?’原来他已经听出了远处燕儿们的脚步声,知道来人不少,可笑的是,他竟然没有听到祁琳的脚步,就在他背后丈远!这奸人一直不曾回头,也看不见背后堂堂正正站着个白纱少女,祁琳得此良机瞬间出手,她从背影已认出那人就是魏音,是故下手不软,直奔魏音后脑。
可惜明阛面目上变了脸色,口角抽动,似是被人点了哑穴,有话又说不出来,却使得魏音当先一躲,拿明阛来挡,与祁琳掌风错过,算他捡了一条命!回过头来再看,哪里是魏音,明明是假发和草草贴上的人皮面具,祁琳与他正面相对,认出了这人的眉目,正是韩氏三公子韩亦波,祁琳怒上心头,心知中计,掌中发力,乃是发给燕儿的力令,命他们火速撤退,不想叫韩氏后发制人。
再看,已经有大批人马包抄过来,方才八燕在韩氏宅中潜伏,连草图都画出来了,竟没发现这里藏了这么多人,他们也算有手段。耳后有打斗声,祁琳远远听见有北祁的步术,怕是连黎凫都已陷入阵中,对方准备的如此周全,祁琳此刻忽然明白了前因后果,什么魏音易主,寒黄阁落败,不过是韩氏向北祁挑衅的由头罢了,是自己小看了韩氏的谋略,输人一筹,魏音已冤死也未可知!祁琳一击不中,韩亦波以明阛为盾,兀自不怕祁琳再攻。
韩亦波后脑还能感觉到刚才致命的掌气,心有余悸,忽然他手腕一动,丈长钢针缩短,变为利锥,一手逼着明阛脖颈,一手发力向祁琳面门扫来,祁琳顾忌着明阛,不太敢发力击他,但论速度轻巧,要大大胜过韩亦波,便在打斗间顺手往明阛身上一扫,从明阛珍珠宝衣上夺下五颗珍珠,又急急向后飞退,韩亦波这掌也落空,这两掌之间也算平手。
韩亦波面目上忽地一笑,对明阛戏谑道:‘明阛公子可瞧见了?在下和您主子可成了平手,韩某何其荣耀。’
这两招本是祁琳要看看他的路数,不过几个回合而已,正待再击,韩亦波却无心再打,又道:‘小姐别乱动,若在往前,明阛死,不如先去救那些燕儿,或能救出几个。’
说罢,韩亦波扬眉示意,祁琳深知若然去救燕儿们,明阛在他手中也难活命,本以为燕儿们没那么容易被困住,不过拖延些时间,祁琳岂料回头之时,看罢七燕,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阵法!
七燕危险相当,一时间她虽无畏惧,倒是不知该如何选择。明阛性命在一线之间,而七燕形式又太过危险,这是他们从未训练过的阵法,何况燕儿们经验不足,韩亦波见祁琳未动,在一旁嬉笑道:‘这就是明阛公子上位的原因吗?一个明燕,抵过七燕性命!有趣有趣,今日没有擒错人!哈哈哈…’
祁琳认得这个阵法,此阵俗叫‘纵鱼入网’,意思是繁多的鱼儿密在一处,形成一团,张开网络,互为犄角,无论如何冲撞,网随鱼动,则无法冲出,这网的力量便是鱼儿本身相互阻挡所产生,就像人潮涌动,到一定规模就会推着前进,随波逐流。韩氏这阵还有些技巧,想必是特意修习的,双人打斗之间,与另一对形成一线,永远让对手在内,这并不利于对方逃脱,而是一圈圈越缠越紧,相互不停交换对手,打的目不暇接,越来越向中心靠近,不得不中了牵制的圈套,耗其体力,终因疲累而不敌。
凤衣在北祁翻阅百家卷宗,自然知晓这纵鱼入网的破解之法,这个阵困不住高手,恰似为八燕量身定做的,何况这个阵不好练就,韩氏应是早就准备这一天了。至于解法,正如石子入水,惊散鱼儿一般,而对于今日这样的群斗,这颗石子,必得是块试金石!
祁琳环顾四周,她身侧是一片小湖,湖上水草鸣鸳,美丽宜人,岸上有一只罕见的红额仙鹤,正啄食于岸。它白羽圣洁,凤衣故作喜欢,再也不看明阛,再也不看七燕,朝白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