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拍就是好几个小时。

直到天色渐暗，黄昏打在玻璃上，映照出一片温暖的余晖时，裴子时还在摆动着他的小苗。

他就弄不明白了，就一根幼苗而已，怎么能拍那么长时间，难道不应该拍来拍去都差不多吗？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裴子时有点窒息，难不成又要在新照片里卡壳了吗。

他看着日落西沉，焦急的心态也慢慢变得平稳起来——实在是余光照在苏秦然的脸上，带着暖意的色彩，实在是太好看了。

他甚至想抢过苏秦然的照相机，帮他也拍几张才好。

——大概苏秦然和他也是一个心态吧。

事实上，裴子时没有猜错。

不同光线不同的构图，在苏秦然的镜头下，每一张照片的花崽崽都不一样。

特别是现在这个时间，刚刚好。

暖黄色的光芒却带着不容小视的璀璨，打在花崽崽身上，明暗交界之处格外分明。

一半是光，一半是暗。

花崽崽在光之处，绿色的叶子更是闪耀，一滴水优美得在空中划出一道痕迹，在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而在暗的地方，也不显得昏沉，他仿佛就是整片黑暗之中唯一的光，夺目的甚至有些刺眼。

可没有人会闭上眼，哪怕是瞎了、不计一切代价，也要睁大眼睛去看。

——这可是身在黑暗之中的人，唯一能够抓住的光啊。

“咔嚓。”苏秦然脑袋一片放空，按下了快门键。

直到按完，他都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一直没有听到苏秦然的声音，裴子时喊道：“苏秦然？”

这声软糯的声音将苏秦然从天边唤了回来，和照片里的那种宛若神祗的，不敢触碰又情不自禁想揽入怀中的感觉完全不同。

是真真实实的，还带上了几分萌感，让人恨不得捏一捏软乎乎的脸，再摸一摸柔顺的头发。

苏秦然哎了一声，觉得已经拍到最好看的一张照片了。

无论从构图、光源、配色和想表达的情绪，都是一等一的好，可他还是不满意。

就好像，花崽崽要远离他跑到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一样。

他也因此感到害怕和心悸。

将图片导入到电脑里，裴子时也凑了个脑袋看了一眼，不由发出惊呼声：“这也太好看了吧。”

就好像什么旷世之作一样，裴子时是受过不少文化熏陶长大的，眼界更是高的不行。

可在他眼里，这幅照片绝对是排的上号的好，甚至他都难以想象，这画面里自己竟然是主角。

裴子时立即红了脸。

他甚至觉得这张照片完全可以当艺术品。

听到花崽崽的夸奖，苏秦然颇为得意，他低声说道：“还不够好。”

在他眼里，花崽崽值得更好的，这幅照片美则美矣，却失了神韵，花崽崽可爱，说话轻声细语，心肠又很好。

和图片里完全不符。

最重要的是，没有照片里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裴子时只当做是谦虚，轻笑几下道：“你已经很厉害啦。”

他声音温柔，笑起来仿佛清风拂过山岗，带来徐徐凉爽，又似清水流过石岩。

苏秦然得到夸奖，高兴的很，面上又不想表现出来——却不知微红的脸早已将他曝光。

他问道：“你喜欢吗？”

“喜欢！”裴子时答道。

得到肯定的回复，苏秦然立即将照片上传，他想的周全，这疏离感满满的照片放上去，应当就不会遭来窥探了吧。

殊不知，越是如同神一样不近人情，越是最能让人产生执念和不可明说的感情。

待到全部结束后，苏秦然才将报告重新点开，裴子时便在一旁看着，也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