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昌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也看见了自己的家,那是农村的一栋农房,造得很漂亮,家里住了个漂亮的女人,那是他的母亲,一个爱漂亮懂打扮的女人,不出去工作,整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对着镜子化妆、梳头发。
女人打扮起来时间很长,小小的他就站在房门口,好奇地看着母亲用一把犀牛角梳一遍遍地梳着那头黑亮柔顺的头发。梳着梳着,似有鲜血顺着那发丝一滴滴地滴到地上,一滴,两滴,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可女人还在梳,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头皮已经流血了。
“妈!”小靳昌跑过去拉住女人握着梳子的手,“别梳了,别梳了!”
女人缓缓转过身来,小靳昌啊了一声吓得一屁股跌在地上。女人的肚子被剖开了,五脏六腑血淋淋地暴露在外面,脸上的一双眼珠子不翼而飞,只留下两个空洞洞的血洞,幽怨而恐怖地对着他……
“还我眼珠,还我眼珠……”女人伸出枯柴般的双手,朝他的脖子掐来。小靳昌一个激灵,腾地从地上跳起,连滚带爬地奔出房间,还锁上了房门。插上插销的刹那,女人也刚好奔到门口,她举起拳头一拳拳地砸在门上,口中不住地叫喊:“还我眼珠,还我眼珠……”
小靳昌又怕又伤心,眼泪哗哗地掉下来,他擦了擦眼睛,想起母亲平时对他的各种好,便心软地要去把门打开。
“小哥哥……”背后猛然响起一个空灵动听的声音,“不要开门,她会把我们都杀了的。”
小靳昌抹抹眼泪转过身去看,原来是一个小姑娘,小姑娘小他很多岁,两只眼睛又大又明亮,灵动极了,仿佛会说话。他被她的双眼迷住,竟真的慢慢放下搁在插销上的手:“你……你是谁?”
“我是小囡囡啊!”小姑娘笑着张开自己的两只手掌,每个手心都躺了一颗血淋淋的眼珠子。
小靳昌吓了一大跳:“你……是你……是你害了我妈妈!”
小姑娘依然笑靥如花:“她是个坏女人,她本来就该死,我只是替天行道而已!”
……
靳昌在一声大喊中惊醒,醒来发现其他人都看着自己,他不好意思地拧了拧眉头,石教授的一句话戳中了他的心:“小靳这是太累了。”他的确有点累了,身体再好再能打也扛不住几天几夜不眠不休还要跟各种怪物敌人较量。再说,他的手臂好像还受了伤——想着他低头一看受伤的手臂,上面已不知什么时候缠了一层黄符,包扎得有点粗糙,手艺不行。
石教授好像看出了他想问什么,马上回答说:“是小边给你包扎的。”
果真如此。靳昌脑海里闪过这四个字,有一丝温暖的笑意自嘴角绽放。双眼已捉急地在人群当中搜索女孩的身影。边婧正在给其他伤者包扎,无暇顾及他。倒是无所事事的奚丹丹,含情脉脉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他没有看她,慢慢收回目光,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忽然他一个激灵,想起更重要的事来,赶紧四下环顾一番。他们现在呆的这个地方是个大黑水潭,水潭不深但水黑得跟墨汁一样,潭里有大岩石、珊瑚丛、破瓦残墙、少了个头的神像……全是地震后从上面掉下来的。他和石教授、邢滔、邢老爷子、两个船员此刻就呆在破庙的青瓦屋顶上。
“为什么会地震?”他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石教授小心翼翼地从残破的青瓦片上站起来:“我不是说过这里可能会有海底火山么,估计是火山活动引起的海底地壳变动。我们得赶紧找出口出去,这火山看样子是要复活了!”
边婧给所有受伤的人包扎好了,给她打下手的宗正劝她休息一会,可她一眼瞟见那躺在黑水潭里、奄奄一息的怪物,心生怜悯,竟朝那边走去。
宗正拉住她:“那只怪物你还救它干什么?”
“它很可怜。”边婧丢下一句,来到了怪物身边,它昏迷着,浑身上下都是伤,脸上还有很严重的溃烂,脓包鼓鼓的,突然噗的一声,脓包破裂,却钻出一条白花花的肉虫。
她怀里的胖鼠已经恶心得捂住了眼睛,但她强忍着用一枚桃木钉慢慢地把那条肉虫挑了出来踩死。她把怪物脸上每个脓包里的虫都挖了出来,然后上了些药粉,接着再把黄符敷在怪物身体的伤口上,才敷了没多少,怪物好似被疼醒了,嚎叫一声甩起了那条浸在黑水里的尾巴。边婧吓了一跳,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向后面的黑水潭里倒去。
靳昌早已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一看不对劲,马上飞身过来,伸出那条受了伤、贴了黄符的手臂一把挽住了她的腰肢。
她仰头对上他那美人沟下巴,脸上一烫,生气地推开了他:“不要碰我。”
靳昌笑着说:“你忘了我们有协议的?”
“什么协议?哦,那个啊,早泡在水里泡没了。”
“没了没关系,不影响原协议的履行。”
三两句调侃,无形中打破了俩人之间的阴影和尴尬。可关系刚有回暖的迹象,还没说上几句话,那水潭里的怪物就又作起妖来。只不过这回怪物并没有攻击他们,它双手捂着头,龇牙咧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咬它似的疼得在水潭里打滚翻腾,嘴里嗷嗷惨叫,听着让人心惊胆战。
刘燕花从屋顶上跑了过来,跪在怪物跟前,难过地落泪:“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水潭里的怪物听到她的声音,竟抬起头来看了刘燕花一眼,抱着边上的一块大岩石直把头往石头上撞。一下,两下,三下……仿佛每一下都击在刘燕花的心口似的,刘燕花揪着胸口的衣物,声嘶力竭:“不要撞了!我求你了!”可那怪物并不听,撞得越发重,好像要把整个脑壳撞开。
宗正见状,说:“它脑子里有东西。”
边婧问:“什么东西?”
宗正说:“不知道。不过结合它面部的那些脓包,我猜它脑子里应该有一条更大的虫子,而它脸上那些肉虫是那条虫子的子子孙孙。”
边婧又问:“有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