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说吧,当如何应对。”
深夜,章台宫依旧灯火辉煌,映照得宫中如同白昼。始皇帝一贯勤政,往往批阅奏章都会通宵达旦,宫女侍卫们早已习惯,倒是反应神速,很快就将一应布置安排妥当。
闻听王上发问,辉煌的大殿上却是落针可闻,众位大昭精英还在消化这个令他们震惊不已的消息。况且头前的几人还都未发话,声望才能都不如的后进们自然不敢先讲。
嬴政不是什么有耐性的君王,等了片刻见无人答话,就开始点名了:“国尉,你经验最为丰富,你先说。”
老国尉脸上皱纹愈发密布,闻言眉头稍稍动静,也不知眼睛睁没睁开,缓缓道:“老臣以为,目下最紧要的,还是将消息送到白起手上。”
“不错,如今白起孤军深入赵国腹地,如若此时被切断了归路,那便断无生机了。”一位年轻将军赞同道,扶苏看去,原来是司马欣。
“此外,要确定几国出兵事先是否有盟约。”说话的是李斯,“若是有约在先,就只能放弃此次灭赵的机会,退兵回国再做打算;若是并无盟约,就可以分而治之。”
“详说。”嬴政点了点李斯,显然是颇以为然。
李斯拱了拱手,起身道:“我国此次作战,乃是苦心酝酿了三年的突然发难,三国之间不可能有时间盟约,极可能是各自发兵。此事只要使节到了两国国内就可知晓,不必细说。”
见嬴政点头,李斯又接着道:“魏国自被割河西以来,国势每况愈下,如今更被我军居高临下,兵锋直指腹心,必不敢冒着国都被破的灭顶之灾,与我大昭全面开战。故而只需一人携王上节杖,去开封说与魏王,就说我国有意交还河西之地。
魏王圉贪婪成性又对我大昭畏惧如虎,何况又时刻担心被如今领大军在外的公子无忌夺了王位。只要有一能言之人,对其痛说利害,必能让其心动,魏国这一路,不攻自破。”
嬴政点头赞许:“丞相大才,另一路呢?”
李斯先谢过昭王赞赏,又甩袖作挥斥方遒状,看的众人无不心旌摇曳,“楚国陈兵旧都之下,看似对蜀地虎视眈眈,然而自国尉打破郢都之后,楚国就再无力北上争霸,如今国内各大家族早已乱作一团,楚王压制国内势力都已自顾不暇,如今作态也不过是想夺回郢地。
楚王为人,优柔寡断,好小利而轻大义。只要有一能让楚王信重之人,携重金贿赂与他,并且告诉只要他肯撤兵,汉中六百里可以尽还。如此一来,春申君黄歇这一路,也可以破去。”
李斯说完,殿上众人心悦诚服,纷纷起身喝彩:“丞相大才!”扶苏虽然知道自己被李斯埋伏了一手,也不免心中敬佩,跟着喝了一彩。两个千乘之国屯重兵在边境,再加上还未彻底趴下的赵国,大昭三面环敌,局势眼看就是危如累卵。然而李斯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能制定出如此精妙的可行策略,确实不愧是国之大才。
方略既定,嬴政稍稍放松,又开始发问:“魏楚皆要有重臣出使,何人可以为孤分忧?”
话音未落,就有一人越众而出:“茂,愿出使魏国,必能说动魏王,使大王无忧。”是外相甘茂,此人在先王时原是丞相,也有大才,只是在李斯成长起来后退位让贤,只一心扑在了外交上,继承发扬了张仪“远交近攻”的策略。由他出使魏国,确实万无一失。
嬴政与李斯对视点头,准了甘茂的自荐,当庭赐予节杖。甘茂接过节杖后,竟一秒都不耽搁,辞别王上后就握着节杖,起身离开了。
当今的名臣,确实都有着国之名士的风采,为国事毫不惜身,俱都敢作敢为,神采飞扬。
定下了一路主使,始皇帝又问道:“楚国一事,何人可用?”
其实他身边就有一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只是那人自己不站出来,殿上众人又不清楚王上的心思,没一个敢出言推荐的,没见提出此策的李斯都默默坐着,一幅事不关己的神色吗。
扶苏哪里不知道嬴政恐怕早已想到了人选,心知自己如何都躲不过,只能心中暗骂一句李斯老狐狸,什么“楚王信重之人”,如今大昭能跟楚王熊怀扯上关系的不就只有扶苏母子二人么。总不能让华阳夫人出使,那还不是只有自己才有这个资格。
扶苏看了老神在在的李斯一眼,冷笑起身,“儿愿往。”
嬴政自然首肯,也赐了他一根节杖。扶苏接过蒙毅亲自呈上的节杖后却不立刻离开,反而说道:“儿虽与楚王有些血脉联系,然而毕竟从未见过,而且自问不如甘相辩才,单凭重金恐怕不足以说动楚王。”
嬴政想了片刻,觉得有些道理,他自己也不太有把握,于是问他:“还须如何?”
“儿想向父王借一人。”
“何人?”
一直侍立在旁的赵高心中惊醒,却不等他出声阻止,就听扶苏道:“胡亥。”
嬴政只是稍一思索就明白了过来扶苏的意思,这是在给楚王一个质子,毫无迟疑便准了,毕竟如今的胡亥在他心中可谓毫无地位,“可。”
赵高阻止不及,只能看着扶苏面露笑意,谢过王上后,也转身出了殿。他还要去追甘茂求教,至于胡亥,随便派个人抓来就是。
讲真的,如今的扶苏是越发没拿胡亥当根葱了,只要自己思想不滑坡,一个区区胡女之子,还真不值当放在心上。把他搞出去当个质子,也是最后一个保险措施而已,如今有一线机会争储君之位的,排到10名之后也排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