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峻正在中军大帐里发着怔,胡思乱想着,看见顾良才一身风尘仆仆,大步迈进帐来。
封峻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了心神,问道:“建州军的运粮情报查到了吗?”
“查倒是查到了。”顾良才挠了挠头,表情有些古怪。
“押粮的主将是谁?”
“裴修言。”
封峻一听这个名字,暗暗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
竟然是他。
也对,裴修言是裴泰的嫡长子,从建州往前线运粮,主持这样的机要大事,不是他还会是谁。
顾良才观察着他的神色,有些犹豫地说道:“以前你跟他的关系,可不一般……”
“怎么?”封峻回过神来,皱着眉看他。
这一问,倒让顾良才不好说什么,便转了话头,问道:“那咱们原先的计划,要改吗?”
“为什么要改?”封峻反问道,有些不悦,“裴泰兵多,耗粮也快,咱们截了他的粮道,引他分兵来攻,押粮的主将身份越贵重,越有可能让裴泰亲自出马,正是一举两得。”
“可裴修言对你——”
“论身份贵重,还有谁比得上他。”封峻愤然打断他,骤然生出一股无名火。
顾良才张嘴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沉默了。
封峻自觉有些失态,对顾良才有几分歉意,可又不知怎么说。他叹了口气,还是决定谈正事,问道:
“日期定下来了吗?”
“三天后。”
“地点呢?”
“石泉。”
封峻见顾良才神色如常,应该没有生他的气,便放下心来。他在帐中慢慢踱着步,沉思了半晌,心中有了谋算,对顾良才说道:
“咱们今天下午酉时正出发。”
顾良才爽快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封峻又叫住他,说道:
“有两点跟以前不同,一是将士自带两日粮秣。”
“两日?”顾良才一怔,“去石泉最快也要三天。”
“广淳军府扣粮不发,营中只剩这么多了,这事别声张,就说是为了轻装奔袭。”
“稳定军心嘛,不用你说。第二条呢?”
“将士都不着甲、不戴胄,只拿兵器。”
“建州的粮队,可都是重兵押送。”顾良才有些忧心忡忡。
“没办法,粮秣不够吃,奔袭六百多里,到了石泉还要打仗,这样人力马力都能省下不少。”
“也对,”顾良才面色舒缓了些,“反正打完了,建州饭管饱。”
?
这天酉时正,封峻和顾良才带领三千陷阵营兵士,不着甲不戴胄,只穿着褶绔和乌皮圆头靴,轻骑简装奔袭石泉。
经过了三天三夜的长途跋涉,他们中间只休息了两次,吃饭喂马睡觉,加起来不过三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全速急行军,终于在第三天深夜,赶到六百余里外的石泉。
跟顾良才侦查的结果一致,建州的运粮队此时行进到石泉,已经在附近安营扎寨,随军护粮的万余名建州军士,大部分都已经沉沉睡去。
封峻亲自带着一小队人马,避开敌军哨岗,在黑暗中远远绕着营寨侦查了一番。由于石泉地处建州境内,难怪敌寨防御较为松懈,押粮的人也万万不会想到,在远离主战场的大后方,竟然会半夜遭到偷袭。
于是,他和顾良才各带一千五百人,迅速突破东面和西面两处辕门,有如从天而降的神兵鬼士,往来冲杀仿入无人之境,绝大部分兵士还在睡梦中就一命归西,剩下的一小半爬起来仓促应战,几乎没有产生什么像样的抵抗,往往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斩杀击毙。
太快了。
这场精心筹备了半个多月、长途奔袭达三天三夜的战事,在一个时辰以内就结束了。
封峻看着营寨中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的景象,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吩咐派出四队哨骑,以营寨为中心四面铺开,严密监视敌军动向,其余兵士埋锅造饭,抓紧时间整兵秣马,天一亮就启程返回广淳。
顾良才朝他走过来,顺手在缚绔上擦着血迹,问道:“咱们带多少粮草走?”
“每人带二十天粮秣。”
“二十天?够吗?”
“多的也拿不走,”封峻看着他,“用粮车运载太慢,很快会被敌军追上,白白损失兵力。”
“那剩下的粮草都烧了?”
“嗯。”封峻眉头深锁,叫住身边走过的一个军士说道,“你去把带裴修言带过来。”
军士领命而去,一旁的顾良才神情却有些不安,他看着封峻说道:
“要不然还是我替你去。”
“不用。”
“这种时候了,你可别逞强——”顾良才脸上显出几分担忧。
“我没事。”封峻强压着火气打断他,心情恶劣到了极点,转身朝中军大帐走去。
?
“将军,人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