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凤修睁开了眼睛,画风跟话锋同时一转,面色正、言辞犀:
“柳下薇,作为帝都第一青楼折杏苑的掌事人,手里掌控着一众貌美如花、身负各种技能的小娘子。不管是那些皇亲贵胄达官富户们的酒后真话、枕边私言、还是梦中呓语,皆逃不过她的耳目。晋王能一路与湘王相争,立于不败,走到今日这般显赫尊贵的地步,她这消息灵通、心思缜密、擅长谋事画计的红袖谋士,绝对是功不可没。料想,今日这暗杀滕王、实害湘王的‘城门楼坍塌’之妙计,定也是她献于晋王的!”
还在一边坏笑的公输檠,毫无心理准备,被这突然的转折给惊得直接从坐垫上跌落了下来,慌忙叠手为礼:“姑丈,刚刚一定是小侄幻听了吧?您是在说……”
“没错。我就是在说,滕王心智不全,且放浪形骸,沉溺于酒色,屡屡出格违禁,最易被人利用;今日的城门楼坍塌一事,正是晋王以折杏苑里的一帮小娘子为饵,诱了滕王登楼,再于暗中做手脚将滕王推下,惊天动地,以此揭出城门楼修葺工程贪渎;同时四处散布流言,在这议储的关键时刻,以舆论作重压,惹出物议鼎沸,诱发陛下盛怒,断了湘王的圣宠和各方支持。此事无论结局为何,湘王都甩不掉‘贪渎欺君’之名。为臣不忠、为子不孝,立身不正,何堪国本之大任?势必再无缘储位。如此,晋王便是可登储位的唯一人选了。端的是好计呀!”
真真是剥皮拆骨的剔刀式绝命分析呀。
这回,公输檠脸上的表情便只剩下一种了,绝望——晋王为争储位,对滕王暗下杀手,最终剑指湘王!何等的兹事体大。这不仅关于皇家颜面、皇族安危、更是关于江山社稷、帝位传承!这样的逆天大事,别说是私下评议,知道便是死罪!姑丈,您自己明白就行了,何故要说与我听呀?您可真是我的亲姑丈呀……
公输檠只觉得一股凉气罩顶,以至于再有仆从入内报奏,她都没心思抬眼去瞧了。
“禀家主,刚刚内廷有两道旨意传出。一为圣上谕令其亲卫常侍军,将工部尚书关押待鞫。二为圣上谕令奉宫掖掖首姚丘,亲率一众宫中医人前往滕王府。外加一道口谕:滕王成玦,必须活着。”
最后这句话,倒是令原本已经“死皮耷拉眼”的公输檠再次抬起了眼眸:咦?民间盛传,滕王心智不全且放荡不羁,前朝后宫皆无倚仗,皇帝素来对他是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料想也正因如此,晋王才敢眼都不眨地害其性命为已所用。如何,皇帝这会儿又开始关心起他来了?
公输檠举头侧目,看向主位上的凤修,等着听凤修对此有何高见。
不想,这回凤修竟只是屏退了那报奏仆从,微微地蹙目捋须,并不言语。
——嘿,刚刚说湘王、晋王、滕王时,姑丈还挥斥方遒、口沫横飞的,如何一到了皇帝这儿,便不言语了?感情姑丈也有不敢说的时候呀。我还以为您活到这把岁数,便真是豁得出此身了呢。也罢,既然您不敢说,那就该由我来说了。
思定,公输檠随即清了清嗓子,敛袖施礼,准备开口。
凤修微微抬目,满脸期待:公输檠,听老夫讲了这么多朝中隐秘,你终于肯开口了,好,倒要看看你会如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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