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蛟、丁奎,不必多费口舌,对方是有所为而来!”车辕上的汉子开口阻止了那武士与对方分辩,然后手拄着齐眉高的鞭杆在车辕上站起,居高临下冷笑喝道,“明人不做暗事。诸位明明是一口京腔,怎说自己是混西北道的?傅公一生耿介,当年在朝中确是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听说他将获起复,有人心中不满也在情理之中。但直接派出军中精锐截杀,也未免太过嚣张!”
“胡言乱语,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听得此言,那黑衣人立时笑不下去,说了一句干巴巴的否认之辞,便挥手暴喝道,“一个不留,杀!”
那些黑衣骑士齐声呵斥催马,挥舞着兵器向马车冲来,其势悍若虎狼,更兼队形严整有序,显然是训练有素。
“你们两个守好车辆,这些不敢见人的杂鱼都交给我了!”
那汉子微阖的双目陡然睁圆,只是中等的身躯中浓烈至近乎实质的恐怖杀气喷薄而出,在口中发声吩咐的同时,挥臂掷出了手中的鞭杆。
那根鞭杆便如杀伤力最恐怖的八弓床弩发出的巨型矛矢,在空中飞行时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从当先一个黑衣骑士的前胸贯入透背而出,余势不衰地钉入后面一个黑衣骑士的小腹,将他整个人带着从马背上飞起,又将后面第三个黑衣骑士撞得筋断骨折摔落马背。
一掷之力,竟至于斯,所有的黑衣骑士齐齐勒马不前,其中一人声音干涩地问道:“你是何人,怎敢来蹚这浑水?”
汉子拍了拍手掌,纵身从车辕上跳下,反手从车底抽出一柄刃长四尺,柄长一丈,刀背有九耳八环的大刀,随手一抖,刀环发出震天大响。
他将大刀倒提反背在身后,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容直如欲择人而噬的猛兽般凶残:“认得这口刀吗?”
“百辟刀,你是‘杀将’庞勇?你不是已弃了官职去游历江湖吗,为何会出现在傅天仇身边?”
一个黑衣人失声惊呼,声音中满是惊骇震恐之意。
昔年傅天仇以文职领武事,率兵平定西北叛乱时,最倚重的两条臂膀是“杀将”庞勇和“智将”王生。后者以运筹决策之能得名,前者则是倚靠了一身号称力敌万人的强横武力。
传说当年此君在西北杀叛军杀得尸积成山、血流成河,那些横行西北的悍匪叛贼只要听到他刀头金环震响,便立即丧胆而逃,所以其刀得名“百辟”,乃取“辟易百里”之意。
此刻但见庞勇双足发力,带动身体如箭矢激射,从那黑衣骑士的身边一掠而过,刀光在激越的刀环震鸣声中一闪,黑衣骑士连人带马俱遭腰斩之厄,分成四段摔在满地的血水和脏器之中。
‘“既然猜到朝中会有人对大人不利,我当然要赶来护卫,这又有甚奇怪的?”
口中出言回答了那死不瞑目的黑衣人,庞勇双足奔行如风,手中辟易刀化作一道道充满死亡气息的闪电,肆意地收割一条条人命。不到片刻之间,便将十四名黑衣骑士尽数斩杀。
即使最后的三名骑士彻底落胆拨马逃命,也被他徒步赶上从背后斩落马下,没有一个能逃出百步之外。
随后庞勇俯身在几具尸体上搜罗一阵,终于摸出一面腰牌。
他走到车旁拱手道:“大人,那人也忒矣的猖獗,派来的这些人身上竟还带着禁军腰牌。”
篷车的车帘掀开,露出里面安然端坐的傅天仇。
他已经四十多岁年纪,须发略有斑白,虽然经历了一场变故,一张透着方正刚毅的脸上依旧泰然自若。
在他身边有两个小女孩儿,都生得眉目如画。稍大一点的是其长女傅清风,年方十一岁;小一点的是次女傅月池,年仅九岁。
两个孩子虽说一个目含英气,一个活泼开朗,却终究年岁尚幼,此刻都被吓得小脸惨白,紧紧缩在父亲的身边。
傅天仇从庞勇手中接过腰牌看了一眼,随手抛在地上,淡然道:“老夫名为‘天仇‘,字为‘去恶‘,天生便是奸佞小人的死敌。此次得知了老夫奉诏还京,要辅助陛下重整朝纲,那些不敢失去手中权力的奸党无论做出什么事情,也都不足为奇。不必理会这些末节小事,我们尽快赶路,老夫希望尽快见到王生。到时有你们兄弟联手相助,老夫又何惧之有?”
车辆加快了速度,往阳曲县的方向疾驰而去。方才发生的一切,却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手段,不到一天的时间便传到了京城。
在京中某座府邸的密室内,一个白面无须、气质阴柔的中年男子将一张宽不过寸许,上面密密麻麻以蝇头小楷记录了整件事经过的纸条放在烛火上引燃,而后用略显尖细的声音低声自语道:“傅老儿在西北执掌兵权数载,终究还是存了些底蕴,竟被他逃过这一劫。不过咱家还为他准备了另一道手段,便有王生和庞勇护卫,他也休想从那小狐狸手底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