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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什么？”陆鹤龄缓缓问道

长忠皱着眉头只是道：“还有……宣平伯夫人贿赂，贿赂户部刘侍郎想让刘侍郎给她本家侄儿安排几个好差事。宣平伯说此事，此事已被谏院左正言程德知晓，说是程正言明日早朝便要奏报。”

陆鹤龄还未出声，陆老太傅已然气得将手里的圣贤书都扔到了桌子上，骂道

“小人，小人！侵欲无厌，规求无度。一个伯爵府是不够吃还是不够穿了？几次三番做出此等丑事！还有脸来……”

老太傅一手撑在案几上低垂着头只是摇头不再说话，瞧这样子也不是头一回了，也不知陆家满门的文臣傲骨生生的被齐颂打断了多少根？

齐春华却觉得好笑，齐颂前脚在陆家人面前对自己又捆又骂的，后脚竟然好意思来求人情？

陆鹤龄微微欠身只是道：“父亲稍息，儿子去瞧一瞧，此事明日上了朝势必要闹大。我陆家无非是丢脸又丢人罢了，可囡囡与八大王婚事初定，只怕……”

陆太傅知道他这意思必是要替齐家收拾残局了，他陆躬一世清名怎会应允自家的儿子去做这种不忠不义欺上瞒下之事，可意卿到底只有这么一个女儿，齐家没脸面齐春华又怎会被人瞧得起？且这孩子向来又不被齐颂宠爱……

陆躬只觉得胸口闷得厉害，当年的一时心软成了如今这副难以收拾的局面，儿孙真的自有儿孙福吗？

“请舅舅与阿翁……秉公行事，莫要为我去做那些不应该做的事情。为避嫌，春华自请去城外道观吃斋修行一月为亡母祈福。”

陆躬有些诧异的望着跪在地上的齐春华，这孩子向来把那个不长进的爹看得极重要怎么今日……

“陆家的清誉不应毁在这桩姻亲之上，阿翁是当世大儒是天下读书人的典范，怎可为我而纵容他们私相授受贪墨渎职？放过他们，这对天下所有寒窗苦读的书生不公！”

说罢齐春华重重的叩首，方才抬头继续说道

“古有赵奢论税曾向平原君谏：君于赵为贵公子，今纵君家而不奉公，不奉公则法削，法削则国弱，国弱则诸侯加兵，诸侯加兵则无赵也。君安得有此富乎?以君之贵，奉公守法则上下平，上下平则国强，国强则赵固，而君为贵戚，岂轻于天下邪？”

陆躬几乎是颤抖着站了起来望着齐春华，他从来没想过一个女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更没有想到这个女子会是自己最疼爱最溺爱的孩子。

“囡囡……”

齐春华仍旧微微笑着，眼睛却已然泛红。虽是如此，她的每一字每一句依旧是那么掷地有声：

“阿翁于大梁是一代大儒，舅舅于大梁是百官之典范。如若今日纵容宣平伯及家人不奉公不守法，那大梁的法度还有何用？法度轻贱，国力日衰矣！齐朝的前车之鉴难道还不够深刻吗？前朝被俘虏的叫门天子就埋在城外的宁相观啊！”

齐春华说到这，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布满了血丝，滴滴泪珠诚如泣血。那是她亲身经历过的屈辱，是比前朝还要痛千倍万倍真实而又无法磨灭的屈辱。

上自天家的龙子龙孙下至勉强度日的黎明百姓。

活着的，被凌辱被践踏被踩着脸皮掐着脖子却还要俯首称臣。

死，反成了幸事。

上天让我重生于这鼎盛世家，便是要来……补天裂的。

“那西边的戎国纵使分裂成三部仍旧是兵强马壮更甚于前，他们的阿律那部日日袭扰掳掠我边疆百姓，他们的勃勒思部就在戮狼关外虎视眈眈的望着我大梁，盼着我大梁……日渐衰微，再步齐朝后尘。”

陆躬听了这话刚想往前却是双腿虚软，若不是陆鹤龄扶了一把便就摔了下去。

“爹……”

这个已是老迈的大儒，不知何时被儿女牵绊的寸步难行只能匆匆致仕以求安宁，可就算他什么都不管又何尝不是在助纣为虐？

也许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大儒，也许他就只是个会读书的腐儒罢了。

齐春华再次叩首，眼泪顺着脸颊缓缓倒流，直至她再次抬头方才说道

“齐家的那些人，他们贪下的每一文钱都是从百姓，从兵卒的血肉里一刀一刀割下来的。放过他们，这对天下人……不公！”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国家呢？秦不过二世而亡！若想大梁国祚万年，求的是什么？求的不就是个公吗？阿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