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焉看悯溪都快要哭出来了,这才收了笑意。
“这应该是下毒之人自己养的蛊虫下的毒,非本人不可解,你莫不是真的要等到抓出幕后之人再解毒吧?”
“太医没说。”悯溪深深看进他的眼睛里。
“啪”,桌上的一只茶杯碎了,与此同时,顷焉淡紫色的衣衫上轻轻荡漾出一抹鲜红。
他也不说话,静静回看进悯溪的眼。
那一双弯弯的桃花眼里,熟悉的清明嬉笑渐渐重现。
画本有言,柒人谷的人生而自有些许神力,动用之时,人处于混沌,世间万物思之则灭,只是与此同时,每动用一次,身上会有一道伤痕,深可见骨。
“会痛。”他举着刀,对着悯溪黑白分明的手腕部分。
银针已经拔下,黑丝在缓缓往上蔓延。
“闭嘴吧你!”
小刀落下,先割开的却是他自个儿的手腕,斜划,再加上割的太急,创口不仅宽而且深。
悯溪自小饮用珊瑚汁,倒是不怕血腥气,只是右手悄咪咪把床单握的更紧。
哪知那刀只是在黑白交界处轻轻一划,血还未涌出,就已经被顷焉送上来的手腕伤口堵住。
暖意。那种沉重的感觉一点点从相交之处剥离。
悯溪舒适的微微眯上眼睛,头往顷焉那里点一点,他便识相的凑来,让她枕着。
难得见他好看的唇不是用来笑,却是抿的死紧,悯溪不合时宜的笑了出来。
为了宫炎蓦那个混蛋和顷焉划清界限?想得美。
等悯溪懒洋洋醒来,衣物被褥已经换掉了。
悯溪垂着眼瞅着衣服袖口的一朵小花。
顷焉正端了什么进来。
“放心,衣服是引日给你换的。”
“你也无妨。”悯溪声音低低的。
“你四仰八叉睡在那里,我手腕上还冒着血,如何折腾得动你?”顷焉大大咧咧往悯溪床边一坐,“丢丢若是失望,我再给你换一件便是,我看你那件粉色带合欢花的就很好看。”
悯溪把他伸向自己胸前的手狠狠一拨,顷焉哎呦叫了一声,慌忙护住方才的茶盏。
“这可是给你熬的药。”
他献宝似的揭开盖子。
是肉香,不是草药味。
“什么肉?”悯溪警惕的看他一眼。
“大猪蹄子啊!就是我方才翻窗幽会带的那个。”他低头吹了吹,香气更是往悯溪那里飘。
“我想喝药。正常人喝的那种药。”悯溪悄悄咽口唾沫。
“丢丢看不起它?这可是几百中草药腌制的大猪蹄子啊!炖它和煮草药是一样的。”
悯溪半信半疑尝了一口,果然是浓重的药草味。可是药草味解猪肉油腻,肉香又压制了苦涩之气。
“好喝!”悯溪感慨一声。
他眼中的笑意更深。
“这可是我家里祖传的法子,小时候我不爱吃药,阿姐便是这样做的。”
“真羡慕你有这么好的姐姐,从小不用喝那苦兮兮的中药。”
两人沉浸了一会,顷焉突然变了脸色,要起身,悯溪眼疾手快拉住他。
“我……我看看你的手。”
被同款的白色布帛紧紧捆住,再被少女纤细的指轻轻摩挲,手腕轻轻一震,些许鲜血浸出来,悯溪顺手用自己的布帛按了上去,像是一朵花。
“这像……依米花,我们大漠特有的!”悯溪抓着他的手腕不放手,轻咳一声,“你,你好厉害啊!一印就是依米花,几个时辰就从那帮庸医手下救出我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渐渐低下去。
“不会道谢就不要勉强嘛,你看你都快要哭出来了。”顷焉轻笑,另一只手一点她的眉心,另一只手轻而快的挣脱出来。
“哎!我很虚的要大补,再多送点猪蹄来啊!送的时候直接交给我就好了!”悯溪坐在床上冲顷焉的背影大喊,“但你别误会啊!是几百种草药挺贵重的,我不放心给统月她们!”
可是她空中的手还没有放下。
墨顷焉,是十一岁在大漠、南辽和柒人谷交界之处被捡到的。那样小的年纪里,陪在他身边,为他熬药的,为什么是姐姐?非父非母?
悯溪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她的指尖流连着那朵依米花。
漠悯溪形同闭关了七日,父皇、丹卿等人都被拦在外面,说是几位太医要潜心治疗,其实只是把他们软禁在宝琉殿里,天天差遣近辰和捋星给他们放狠话,让他们不准说出去。
悯溪从笑眯眯的喝“药”,变得谈猪蹄变色,最后几顿是顷焉连哄带灌的喂下去的。
七日之限过去,邵澄帝姬康复,除了手腕上有一道伤疤以外,一切都尽善尽美,几位太医也升了头衔,坐上了太医院的一把交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