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从生到死,不过只是一刀的事。
虎子的死,就像这个末世每天都在上演的戏码,有人看了无动于衷,也会有人泪流满面。
陶青蓝发现,换做是以前的她一定会觉得,逢丧必哭之人,定是心软情深的亲眷。而绷脸无泪的人,也必是铁石心肠的看客。
可当她真正目睹了虎子死的全过程,她才惊觉,哭的一塌糊涂的自己,更多的是感激与动容。而始终不发一言,拿着锈迹斑斑的铁锹在树下挖坑的陈寂,才是那背负着极大哀痛的局中人。
陈寂将虎子的尸体亲自背了下去,填了厚厚的土石掩盖在上面。
临到收尾,他又用板石压严实了土堆,站在那颗老树下,久久没有移动过地方。他抬首视下、抿嘴咬腮,夕阳西下最后的光影在他瘦削的面庞留下移动的痕迹。他无言的表情就仿佛在说,“你看,你死的如此不值,连块碑都没有。”
陶青蓝第一次觉得,像陈寂这般的沉默或许才是真正的大悲。
他是个将心事藏得极深的男子,也是个将自己武装到极致的男人。
陶青蓝没有什么值得自傲的优点。唯一尚可以当做谈资的,便是护工工作短短2年间就被医院评为高级护工这件事。她在工作中锻炼出的,对病人身体微小症状的反应力,让她经常能够先于患者发现不易察觉的病况。
这能力也有助于她在昏暗的天光下,察觉出陈寂那些细小的肢体语言,从而窥到陈寂藏在无情表象下的真情实感。
可陶青蓝与陈寂毕竟是不同的。
她不会将压抑的情感憋在心底,而是借助眼泪宣泄哀伤。她想,那棵老树俨然成了虎子的墓碑,即便将来她离得再远,都在她的脑海里留下了一棵树的影子。
虎子的善良,是她内心最柔软处的净土,无可取代。
做完善后的陈寂,并没有休息。
他走进隔壁的院宅,翻来一些渔民的旧衣。
“今晚如果你烧退了,就送你走。”他将衣服放下,让陶青蓝抽空换上。又拿出些吃食,摆放到陶青蓝的手边。
陶青蓝原本并未觉得饿,可那食物一经在手,渴望就战胜了发烧的痛苦,咬合肌下意识的吞咽动作,也一发而不可收拾。
她只觉得现在的自己能够吃得下一海锅的米饭,加起来比脸还大的面包,三不五除二便被她吞了下去。
陶青蓝其实也有些看不起自己,她的眼睛中还残余着泪水,因着不断咀嚼变形的面颊,不时的掉落下来。她一面哭,一面吃,像极了荒诞剧的演员,可她深刻的知道,过了今晚,她或许再也没有机会能够坐下来好好的吃一顿饭了。
可她狼吞虎咽的样子,趁着那一头卷曲如乱麻般的长发,像足了电视剧中荒年流离的难民。
陈寂只看了一眼,眉心就上了锁,仿佛终于找到了心情宣泄的出口。
“你的胃口倒好。”
他快速的站起身,一脸鄙视的瞥了一眼陶青蓝。
心里明知她早该饿坏了,同是复仇的人,他其实无需一再刁难。
可不爽的感觉还是让他出言讽刺。
“你的头发,最好剪掉,我还没见过留长发的渔民。”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院落,站在门外守着。
陶青蓝明白陈寂的意思,他是要她自己完成改造的工作。她这一头青丝无论站在何种角度来看,都太过于扎眼。于她掩盖身份,是万般的不利。可陈寂如何能知道,长发对女子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存在,他先是毁了它,又命她剪了它……
他是跟它上辈子有仇吗?
再说,剪刀呢?连把剪刀都不给,她又能拿什么工具修剪她的头发呢?
她拾起地上的渔民衣服,忽然间发现了那把原属于陈寂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