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津律微微侧头,似是在回忆,道:“大约两年前,有一日晨时醒来,我发现自己陷在沼泽地里,周围都是难闻的恶臭。待仆人们寻来时,我已在那里待了半日,浑身污泥,清洗了三日方才作罢,后来便有了这时常清洗的毛病,也不愿再触碰不干净的物件。”
“你不记得自己为何陷入了沼泽地?”黎潇轻轻挠头,听他的语气,像是不知缘由。
“不知。”水津律神情坦然。
答完,他似是有些犹豫,又道:“我只记得那晚好似曾有梦,但所梦内容,在我醒来之时,便全忘记了,隐约能忆起梦中有女子衣角的画面,除此之外,未有其他特殊记忆。”
“当晚,没有仆人看到你出门吗?”黎潇疑惑不已,他是水家嫡孙儿,怎会独自一人去那种地方。
水津律摇头,那时山上只他一人,不过,他并未将此事细说与黎潇。
黎潇双手托腮,静静思索。
夜半入山林而不自知,难道是梦游?
因为洁癖症的缘由,师父曾同她讲了许多不同种类的精神疾病,梦游症便是其中一种,是因为精神太过压抑导致,而梦中所产生的无意识行为,往往同他内心深处的想法有关。
他为何会有此行为?
黎潇突然想起了前几日水津律曾说,他想要自由!这是否有关联呢?
思及此,她继续发问:“律哥哥,那些时日,你在哪里?”
水津律目光微怔,似是没想到她会突然有此一问。
“水府。”他稍稍避开了黎潇的眼神。
黎潇本就在观察他的神色,此刻见他眼神躲闪,微有些失落,淡淡而言:“律哥哥,你昨日答应我不会隐瞒......”
水府离沼泽地的山林,尚有十几里路,夜半起身,城门已关,他年仅四岁,难道同仙人一样,会飞不成?
闻言,水津律若有所思,是否该将真实情况告知于她?
她出于善意为自己医治,还同自己作赌,若是故意隐瞒,未免有些不诚,罢了,只要不同她提及族内隐秘之事,应是无碍。
思索间,他继续道:“我并非故意隐瞒,只因那是我们水家的密地,我说与你,但你要保密,不可告诉他人。”
见黎潇点头,水津律继续道:“我确实在水府,只是这个水府不在水灵城,而在淬眠山的水家别苑。”
“便是传闻中常有山鬼出没的淬眠山?”
黎潇曾听黎母讲述过水灵国许多有名的山川河流,淬眠山便是其一。据说此山每逢夜间便会传出恐怖叫声,若不幸入山,便会被山鬼吃掉。
水家别苑为何会建在这般恐怖的山中?
看到水津律颔首,黎潇好奇道:“那里当真有山鬼?”
“潇妹妹,这同我的病有关系吗?”水津律装作冷漠反问,他不愿回答此问题,不想骗她,却又不能告诉她家族秘事。
见他拒绝,黎潇收住好奇心,神色恢复淡然,继续道:“你为何会在那里?”
“我们水家嫡系男子,满三岁便要被送到淬眠山,习武识字,因为我中途患病,才会被送回水灵城医治。”水津律面色又恢复了以往的沉稳。
黎潇用一只手撑着下巴,似是自言自语,道:“你在那个地方一定很不开心。”
闻言,水津律眼眸一抬,神色好奇,道:“你如何知晓?”
“若你在那个地方开心,绝不会有梦游的行为,故此,亦不会染上这洁症,这些病症都是因为心里压力过大导致......再者,你曾说,修仙的原因是想要自由......”
说完,黎潇不再盯着水津律,而是将目光移向远方,继续道:“既是渴望自由,便恰恰证明了曾经历过不自由,不自由,又如何能开心。”
黎潇的声音淡然悦耳,这话语,不知是讲给自己,还是说与他人。
水津律心中起伏,他确实渴望自由,渴望摆脱如父亲般被家族支配的命运。
“你在那里究竟经历了什么?”黎潇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必须知晓经历才能治疗吗?”水津律面有难色,喃喃而问。
黎潇点头,见他沉默不语,应是陷入了挣扎。
她并未催促,此事需要他自己想通。
若他愿意讲出,此病可医,若他不愿,她只能尽力而为。
她起身去灶屋里端了一盆清水出来,将青杏倒入水中,一个个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