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烈日下,被捆在树桩上的泽来,保持这一个姿势已有四日,历经风吹日晒,蚊虫蜇咬,浑身上下肿起无数脓包,奇痒难耐,又不能伸手去挠,每当泽来昏昏欲睡之时,身上的脓包都会迸发出钻心的疼痛,将他从睡梦的边缘拉了回来。
数日的折磨让泽来产生了幻觉,一只麻雀从上空飞过,坠落下来的鸟粪真正好好落在泽来头顶,泽来恍恍惚惚之间以为要下雨,在烈日下抬起头,眯起眼,伸出舌头,想要接雨。
但接了半天,舌头还是干干的,泽来遁入了绝望:难倒这就是大人们所说的折磨致死吗?
泽来体验着超乎他年龄极限的痛苦,原本的勇气连同求生的欲望已经被彻底磨灭。
迷离之中,他的舌头忽然间感到一个清泉流过,那是水,是他渴求多日的水,他如同一个孩童吮吸着母乳一样,咕咚咕咚地猛抽起来。
一个羊皮水袋,顶在他的唇边,举着水袋的是一个戎人少女,大概十五六岁,恰似宋景华的年纪,眉目周正,脸上看不到戎人粗犷肆意的线条,但两颦之间透着一股子野气。
“我说你慢点,别呛死!”少女对着泽来劝导,嗓音粗辣。
“把这个小胖孩带到可汗账下,其余的人扔到狗圈喂狗”
少女对着身旁的几名壮汉命令道
泽来终于被松绑,双手背解开的一瞬间,他的四肢已没了任何感觉,脸朝下,在重力的牵引下,一头栽在地上,被两名戎人扶着胳膊,将他架起,双脚拖地,一路来到乌力可汗的营帐。
两人像抛扔一件物品一样,将他面朝下抛在地上。
泽来用胳膊艰难的支撑起上半身,双眼直冒金花,扫视周围,如同不同颜色混杂的马赛克,朦朦胧胧交融在一起,一股浓浓的西域风情。
“抬起头来”
泽来听见有人和他说话,缓缓挺起脖子,看见营帐正位上,一个男子身穿白色鎏金羊袄,盘腿而坐。男子右手边一张矮桌上盛满了果盘,切好芒果木瓜,葡萄,各式各样西域水果,晶莹剔透,形色诱人。果盘中间立着两条胡桃木棍,中间架起一只烤熟的羊腿,还冒着热气,那羊腿外焦里嫩,酥脆香软,鲜嫩多汁,上面浇满了绿油油的韭花酱。
直觉告诉他,他面前的这名男子正是传说中的吉尔格勒盟大汗乌力,曾听洛川城里的老人讲述:乌力身高八尺,孔武有力,仪容凶煞,不怒自威,双目能喷出一股琉璃火,凡人不可直视,然而面前的这个人确同老人们口中的形象相差甚远,他的身形骨胳照其他吉尔格勒人相比,略显单薄,举止谈吐没有草原人骨子里那股粗矿,眉宇间透着晋国文人的精明气。
泽来不晓得自己的揣测是真是假,饥饿让他的心思难以运转,香气不停刺激泽来沾满泥土的鼻腔,将他体内最后一点精气神全部激发出来。
“饿了吧?”男子一边说,一边刀从羊腿上削掉一块肉,送进嘴里,油脂沾满了他的胡茬。
泽来直咽口水,双眼紧盯着羊腿,微微点了点头。
男子不紧不慢的拿出一个行囊摆在桌上,将他打开,展现在泽来面前,那正是泽来历经万难跑回魏府想要去取的东西,里面放着一卷文书,和一把带血的短刀。
“这东西是你的吧!”乌力拾起热气腾腾的羊腿,咬下一块肉。
“告诉我,这东西是不是你的!”
泽来依旧不肯言语,乌力空出一只手,吮了吮指头上的汁水,他翻开卷轴,扫了几眼又合上。
“按照我们部族的传统,若有生人路过,想要进帐与主人分享食物,必须要直视主人,报上他的名字,部族,不能扯谎。”
泽来跪坐起来,双眼却一刻不离开桌上的食物,连续三日食米不打牙,肚脐已经能贴到脊梁骨,胃酸在他的肚子里翻滚,他此时,只感到比死还难受,恨不得如狼一样扑向满桌食物。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从哪里来”
“我叫魏泽来,我父亲是魏恒是大晋国朝廷册封
“我叫魏泽来,我父亲是魏恒是大晋国朝廷册封的七大藩王之一,母亲赵文君,大凉监国藩主。”泽来挺起脊梁骨,直视着乌力可汗说道,
乌力抬眼一瞧,泽来感到他目光如火红的烙炭,让人不敢直视,立刻避开。
“这是晋人的名字,不是我们吉尔格勒人的名字”乌力拾起手中的拆骨刀,将刀尖对着泽来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