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在当年的小学教室里,我一定会对他说:江南同学,你都哪里错了,你说说吧。
然后让他写两百字检讨,认真反省反省自己都错在哪儿了、以后怎么改正。
这个孩子我记得当年他很老实听话啊,几乎不犯错不惹事。没想到近二十年不见,变成一个要直呼老师名字的人物了。
他又发来一条微信:苏老师,你一直都是那么漂亮。
这句话就明显过于恭维了。我已经38岁了,不再是刚毕业就给他们做班主任的19岁少女了。
而且,我也不漂亮,从来就不漂亮。漂亮这个词,于我而言就是个贬义词。
我的长相不丑不俊,正好集齐了父母的缺点。
我爸能喜欢我才怪,颜值可能还赶不上他当年的臭丫头片子,拿什么讨重男轻女的父亲的欢心?
尤其是我私自辞退了小教老师的工作,更加速了我跟我爸之间父女关系的决裂。
至于我为什么会辞掉那个铁饭碗,我真的记不清楚了,我也不想再去追寻那个原因。
我说过了对于既定事实,我总是有着一种卑躬屈膝的认命感。
我的记忆肯定是出了问题,好像丢失了很多东西,可我却并不想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
我也怀疑过我是不是失忆过,可是过去的37年里,每一年我都会记得一点儿标志性的事情。
所以我觉得我并不是失忆过,而是单纯的记性不好。
我跟亲戚们基本上都不怎么走动,但还是可以听到身边的人说我:你又忘了?你记不住了?你的记性太差了!
诸如此类的评论,而我也早就习惯了。
我觉得我就是金鱼属性,记不住那么多事情,记得住的也不过就是为了活着而产生的条件反射。
为了独立生存而必须的那些东西,我都记得。譬如读书和码字,譬如上班挣钱和做饭照顾孩子。
江南说我漂亮,这事我就很清楚是不存在的,我从来就没漂亮过。
我不想再跟他这样没有意义的攀谈,于是我回复他:以后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再联系我吧。
我不喜欢被恭维,尤其是被自己的学生这样违心的恭维,实在是太尴尬了。
江南回:那我就不客气了,以后如果造成打扰,请苏老师多多包涵。
然后他发给我一张名片,看了名片我才知道,原来我的这个学生真的已经成为个人物了。
我看不懂那些关于专业术语的学历和头衔,我只看得出来他现在是一个很有名望的神经科医生。
名片上他现在就职的医院给了我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可是我想不起来究竟是为什么。
我不记得我去过那家医院。
有时候需要去医院就诊,我一直去的都是离单位最近的那家。
江南名片上的那所医院很有名,是我们这座城市里规模最大的。
我对医院有种很顽固的抗拒感,甚至不想谈论。
我的头又有些疼了。我不愿再多想那些对于我来说没有意义的事情,急忙拿着二宝的玩具下楼离开了我自己的家。
小区里外出的人越来越多了,我真的很害怕。如果有一例病毒携带者存在,大家却开始放松了防范,难以想象会造成怎样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