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要找个机会和楚犀见一面,昨儿还好好的,今儿整这一出,之前明明不是这么安排的,他得好好问问她。
不过既然她回宫了,那她就不再是云深,而是楚犀了。
这样也好,流落在外的女儿,总是要回家的。
楚洛把楚犀安排在了离洛水宫不远的灵犀宫,灵犀宫的设计与里面的布置竟与流光殿分毫不差,楚犀走进去的时候着实惊了一惊,恍惚间倒有种回到了流光殿的感觉。
楚洛说,这是为了纪念她而建造的,天天有人负责打扫,他怕她魂归之时找不到家。
那时的楚犀沉默了许久,然后轻轻抱住少年单薄的身体。
我不会走了,她说。
楚犀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是高高在上的摄国殿下,皇后嫡出,出生即封号摄国,上头只有一个非皇室血脉的哥哥。她自小在朝堂长大,执掌摄国令权倾朝野,深受臣民爱戴,登基为女皇,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她也一直这么觉得。
后来,一场宫变将她从梦中惊醒,曾经那个温柔沉默,一向疼爱她的皇兄利用她的信任篡夺皇位,还将她囚于高塔。原先种种不过是迷惑她的表象,他恨她,怨她。曾经那个和蔼可亲,父皇灵前发誓辅佐她的叔父背信弃义,为了权势助她的皇兄登上皇位。
忽喇喇似大厦倾。
被囚于黑暗的高塔的三年,她终于褪去了所有的天真,机关算尽,一场大火烧毁了高塔,烧毁了承载着她所有美好时光的流光殿。她顶替了风过崖大小姐云深的身份,行走江湖。
在出逃的那天,在一个破庙,她顺手救了中毒负伤的魔教教主之子阎玥,为他改名长空玥,收为己用。那个表面纯良和善的少年内心扭曲阴郁,对她有着近乎变态的占有欲。
春去秋来,梧桐叶落了一层又一层。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在那个温暖和煦的阳春三月,她受帖前去为武林盟主的长子秦笙治病,那重重帷幕之后,熟悉的容颜唤醒所有前尘往事。
冥冥中,命运的齿轮重新开始转动,积年尘灰簌簌落下。
……
楚犀醒来时,红肿的眼睛尚蒙着薄雾,她呆愣愣地望着头顶熟悉的流光纱,仿佛还是昔日在流光殿的时候,仿佛一切不过是午日间一场大梦。她摸了摸枕头,果然已一片冰凉。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前尘往事,若真能如一场梦,该多好呢。
她坐起身,早有听着动静的宫女候立在门口,听到她传唤的声音便轻手轻脚地进来了。
这位传说中的摄国殿下当真是第一美人,就是这气色未免苍白了些,看着病病弱弱的,似一樽易碎的瓷器一般。
楚犀望着她的脸有些出神,当年望月死的时候,也和她一般大小吧。她在风过崖的后山给望月立了一座衣冠冢,每年清明时节便提着两壶酒去她坟头坐一坐,烈酒入喉,醉生梦死间倒真像是故人归来了。